第七十六章——情相通何畏行荒唐,己明了唯嘆國飄然
“你記性也不錯啊,”了兒將自己安置在陰影里,露不出半點表情,“還是蛇族夜里視力好?”
“娃娃,我,是我對不起你?!卑状蠓蚶⒕蔚乜粗亍?p> “啥叫對不起我?怎么,你軍中給自己找了個藍(lán)顏知己。只要不是有之,那我一定放手,祝福你。”
“……”
“哼,這休書……嗝……作為大夫……白郎字寫得不錯嘛,改了不止一次吧?!庇诌\了兩口氣,了兒才勉強壓住了酒力。
“我……確實是我唐突了……你若仍不愿記得我,便罷了。但我會記住你的,如果我能有機會進城,我一定會去找你?!?p> “哎呀,那多可怕啊,我家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住了。不如……”了兒帶著幾分危險的目光看向白大夫。
與此同時,白大夫清楚地感覺到了兒體內(nèi)散發(fā)出一股強大的靈力,將兩人緊緊地包裹在其中,自己根本掙扎不開。就在恐懼開始侵占白大夫內(nèi)心的時候,他更驚恐地看到了兒左手生起了一尺來高的火焰,淡淡的雄黃味從火中飄來……
“還是今日來個痛快的吧。唉,你說我告訴別人,你因為太傷心不辭而別了,有之會懷疑嗎?”了兒繼續(xù)用靈力緩慢卻又霸道地縮短著兩人的距離。
白大夫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下,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娃娃竟然變成了眼前的魔鬼。
“哈哈哈,原來我們白大夫這么有趣啊?!绷藘弘S手將休書丟進火里,瞬間火焰連同契約紙一并消失了。
“我們慕海人重諾,尤其是感情上。婚契只要立了,那就是一輩子。”了兒蹲下身,輕輕拍著白大夫的臉。
“但我剛剛吃飯的時候真沒跟你說笑,家里、考學(xué)……還有一堆事兒,明天我是鐵定要走的了。你可別讓我等太久哦。咱倆現(xiàn)在雖然有奉圣的婚書牽絆著,但你我可沒立過我們慕海的婚契,我入城之后的婚約作廢,從法律上講進了城我隨時都能反悔呢。”
剛剛還覺得在劫難逃的白大夫大喜過望,緊緊地將了兒摟在懷中:“了兒,你信我,我一定……”
“哇!”收了法術(shù)的了兒直接吐在了白大夫懷里。
喜極而泣瞬間變成了仰天長嘆,白大夫沒辦法只能任由了兒趴在自己身上吐個不停。清風(fēng)吹過,白大夫無奈地看看周邊的白云、星辰。
“這可是當(dāng)年從有之那里討的絕招啊?!卑状蠓驘o奈地低頭看著懷里的小人兒,“好在已經(jīng)成了……嗯……醉成這樣……算是成了吧?!?p> 秋蟬已經(jīng)換了調(diào)子,了兒終于吐好了。白大夫一邊嘆氣一邊咒罵著自己,還一邊騰出手來收了結(jié)界把兩人的臟衣服、臟鞋子一股腦地脫下來扔在院角。
做完這一切回頭一看,了兒竟還蹲在原地看著自己傻笑。無奈之下,白大夫只能御風(fēng)把人抱回了屋中。
初秋還是有些潮,加上剛剛的折騰,兩人身上的里衣都被浸透了。白大夫盡量不看懷里的人,卻抵不住懷中頗不安穩(wěn)的了兒不停的動手動腳。這讓本來就有些尷尬的白大夫更加辛苦了。
“了兒我求你了,別鬧了,我真的不是圣人。你就在床上坐一會啊,我先給咱倆找身衣服,燒點水洗一洗啊?!卑状蠓蛱用粯拥貙⒆约郝裨诹艘鹿窭铩?p> 誰知了兒竟又笑盈盈地用靈力一把將人拉到了身前:“郎君,你怕什……嘔……”
白大夫這回真的死的心都有了,可看著了兒醉成這樣,只能無奈地施法收拾了地面。抬頭一看,小丫頭居然還是一臉得意洋洋地在笑自己。
“你當(dāng)年還敢拿結(jié)界困我,我告訴你這是我們參娃的護體靈力,就算你再有兩三千的修為也休想甩開我,嘿嘿嘿?!?p> 白大夫被靈力送到了了兒身前,醉得有些坐不住了的了兒竟又瞇著一雙笑眼御水來撫摸白大夫的臉。不巧中途打了個酒嗝,水全都撒在了白大夫身上,把他最后的衣服也打濕了。于是,了兒索性將桌上的菊花茶幻化為大水把兩人沖得透透的,又任性地用靈氣風(fēng)把自己和白大夫烘成了刺猬。
“呵呵……嗝……干凈了吧,我家郎君還是香香的呢。”了兒跳下炕踮起腳,抓著白大夫的衣襟去聞他的臉。
可憐的衣服因為這靈氣主導(dǎo)的一濕一烘的蹂躪早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在此刻更絕望地裂了口子。白大夫原本生無可戀的臉上,瞬間化出了四個字:破罐破摔。
反正自己的酒勁也上來了,白大夫什么都懶得考慮了,盯了了兒好一會兒,終于開了口:“你在慕海的法律里應(yīng)該不算娃娃吧?!?p> 了兒瘋狂地?fù)u了搖頭,白大夫的里衣又發(fā)出了哭聲。
“像你剛剛說的,沒了休書,我們也沒真正入城,咱倆應(yīng)該可以算夫妻吧。”
“嗝??。 ?p> 白大夫捏了捏了兒的臉,把自己的帽子緊了緊,又幫了兒重新系緊了帽子:“你我既然有情,我大抵不會再耗你的靈力了,你如果不樂意也可以隨時把我拍墻上。這回這可是你自找的。”
“你……嗝……想干嘛?”
一條長長的蛇尾果斷放棄了找衣服的使命,從柜子里靈活地夠出一條大被子,卷著兩人到了炕上。
“衣服都酥了,沒法兒要了。我們蛇族最怕冷,當(dāng)然是和你一起暖和暖和?!?p> 黑暗中,了兒似乎有了一絲錯覺,今天的被子似乎比往常沉了不少啊。忽然被子開口了:
“嗯,我記得我告訴過你龍蛇貪歡……”
“郎君你這次想說什么?”
“沒什么,這次就是提醒你一句?!?p> 了兒飄忽在醉與夢之間,恍惚間秋千又上了云端,這次了兒少了些慌張,也許因為酒壯慫人膽,也許因為這次了兒踏實地感到有個靠得住的人就在自己身旁。
日上三竿,了兒捂著快要疼炸了的腦袋起了身。迷迷瞪瞪地爬去炕桌找水喝。兩碗水下肚,腦子略微清醒了一點,可頭還是悶悶的。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體驗,了兒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有了獨立的感覺,而現(xiàn)在正在抗議自己被悶在帽子里。
了兒甩甩頭,試圖趕走這種詭異的感覺,可無意間低頭一看,趕緊縮回了已經(jīng)被扯得漏了一床棉花的被子里。小臉紅得不行,啃著碗邊努力回想著昨天發(fā)生了什么。院外的小販走了幾波,了兒依舊在愁眉苦臉地“自省”。雖然什么也想不起來,但隨著腦子漸漸清醒,身體的異樣感覺也越來越清楚……
了兒的臉越來越紅,低著頭似乎是要把自己塞進碗里:“天呢,我昨晚到底跟誰干了什么啊?我甘了兒發(fā)誓,我這輩子再也不喝酒了?!?p> 一個腦袋從墻里探了出來,悠悠地說道:“昨天死活不讓我走,了兒你可不能不認(rèn)賬啊”
了兒嚇了一跳,一碗水全撒在了白大夫臉上。
白大夫笑呵呵地擦了臉,舒服地躺到了炕上?!芭率裁矗慨?dāng)就你們參娃能穿墻啊?!?p> “你,我,我們……”了兒還在糾結(jié),可看著白大夫的神情,自己基本已經(jīng)明白了狀況,于是選擇了閉嘴。
“真斷片兒了?”白大夫同情地看著了兒,“就三盅果酒……不是說能泡酒里的妖族都酒量不錯嘛?!?p> “誰是泡酒的妖族啊,我叫參娃,但我們跟參精半毛錢關(guān)系沒有。”了兒憤憤不平地喊了出來??蓜倢ι习状蠓虻难劬Γ藘毫⒖叹托奶摿?,開始低頭擰著被子上的布條。
“我們,我昨天答應(yīng)等你之后……”
“你在我懷里把昨天的早飯都快吐出來了,我的天,你的胃到底有多大啊。反正我把咱倆的臟衣服扔在了院子里,就抱你進來了。”
“我吐得那么厲害???”了兒裹了裹被子,繼續(xù)裝傻。
“是啊,連咱倆的里衣都濕了。我的衣服實在不想洗了,都準(zhǔn)備扔了。你的還在院子里等你決定呢。”
“扔扔扔!”了兒將整個人躲進了被子,悶悶地問道:“那,那后來呢?!?p> “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想不認(rèn)賬。”白大夫一下子跳了起來。
一條尾巴將呆呆的了兒卷到了自己懷里,“你就像這樣用靈力包裹著不讓我離開。我當(dāng)時就想:娘子既然如此,我就算是圣人又怎么好拒絕呢?了兒現(xiàn)在若是還想不起來,那我這就來幫幫你吧。”
一絲令人迷幻的清涼劃過了兒的雙唇。世上有冰涼的火焰嗎?至少了兒今天覺得有……
快午飯時間兩人才到了有之家,有之看著兩人的臉色,笑了半天。了兒紅著臉埋頭吃飯,白大夫卻極為坦然:“有什么可臉紅的,真情如此,發(fā)乎情止乎禮,沒什么好避諱的?!?p> “止乎禮?”有之笑成了一只胖貉子,半天翻不過身來。
“我倆本就是夫妻,合乎禮的標(biāo)準(zhǔn)自然是不同,唔……”一個碩大的雞蛋被堵進了白大夫嘴里,了兒羞紅了臉,簡直要把人瞪化了。只可憐好不容易化為人形的有之,又笑回原形跌下了凳子,被冬兒一腳踩住了尾巴。
飯后四人合力收了白家的房子,一起送了兒到了入城口。旺季過了,開明獸也難得清閑,拉著了兒聊天、合影,不停地夸了兒幾日不見又漂亮了。
白大夫則淡然地看看羽途牌坊,從容地一腳跨了過去。牌坊竟然綠了,值班的腦袋伸了伸:“明己心,承母恩,可入城?!?p> 了兒聽了頓時陷入狂喜,一下子跳到了白大夫身上,大聲歡呼道:“我們可以入城了!可以一起入城啦……”
白大夫卻只是淺淺一笑,摟著了兒沖正在鼓掌的有之夫婦揮了揮手,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便轉(zhuǎn)身向開明獸問道:“大人,不知這母恩是……”
“我們也看不大清楚,只能隱隱看到令堂曾經(jīng)一念救他族,又終生救人,此為大善。只可惜無端早逝。死后因為積善得大機緣魂魄不離,直接回歸神獸一族祖先之地,不再入輪回??善腥艘獊韴蠖鳌攤?,所以就只能延到子孫身上了。這是沈老夫人給兒孫的福報,已經(jīng)在庇佑你妹妹了,放心入城吧,不是壞事。”
“太謝謝了?!绷藘罕е_明獸的脖子,對著大腦袋挨個親了一口。于是,開明獸的九個腦袋瞬間紅得像蓮花,不過旁邊白大夫的臉可白過了真身??粗藘哼€要鬧,白大夫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娃娃”大步進城,聽任后面的笑聲九重奏嗡嗡地響起。
“你們慕海的民風(fēng)真是不同啊。”白大夫咬著后槽牙感嘆道。
“嘻嘻,更不同的你還沒見識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