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家事社稷事皆仰君,國史天下史具賴卿
冰雪連天的日子送他離開,再接他回家鳴蟬正歌唱著太陽。本來以為三年闊別會有說不完的話,可看見他下車的一剎那,一切想說的話都敵不過一滴眼淚。
“你黑了?!?p> “嗯,曬的。我看你胖了啊。”
“滾?。?!”
好端端的眼淚就這么憋了回去,其實也真的挺好。一路我騎著專屬坐騎,靜靜地走回去,享受著陽光的洗禮。
忽然任勞任怨的坐騎仿佛受到了驚嚇:“這影石上的麒麟好像……怎么那么熟啊。”
“就是我啊?!蔽因湴恋財堊×搜幼诘牟弊雍退槍δ槪斑@叫幌子戲,鄰里堂打的,用來推銷延子丹。我不是用得挺好的嘛,就去幫忙了,咱家以后用藥都不花錢,多劃算!”
“嗯,你開心就好?!?p> 咳咳,明明看我這么大范圍地“拋頭露面”很吃醋,還要生生憋著,真是太可愛了。
我就這么得意洋洋地抱著延宗的脖子回了城。剛出城珠祠,就被拉到衙門,據(jù)說是有禮部、戶部的官兒等我倆半天了。
我倆一臉問號地進(jìn)了內(nèi)衙,居然被引到了上座還給上了上好的茶。我倆四只大眼睛相互看了半天,誰也沒有半點眉目。
好在兩位大人很快就來救場了。禮部的小姑娘干練地抱了拳:“兩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兵部結(jié)營的日期我們都無法提前知道,只能是勞煩城官請您二位了。今天我倆不為別的,就是來發(fā)賞金的?!?p> “賞金?”又是兩張完全懵掉的臉,可把兩位大人逗笑了。
“二位可能不知道,兩年半前一封麒麟家書在奉圣引起了轟動。換來近萬人不說,兩大瑞族同時出走,更坐實了天命更換,這自然是要賞的?!?p> 聽明白了來由延宗開始說起了官話:“為國盡忠,不足掛齒……”
他們寒暄著,我的手卻誠實地伸了過去接錢袋子。嗯,一下四個崽子壓力山大啊。
“唉,怎么這么沉???”我扯開帶子一看,里面居然是一袋子無盡球,“您這是什么意思啊?”
戶部的小胖子扭到我倆身前:“這里面還有戶部的,數(shù)額不小不好直接給發(fā)到軍餉里,就借這次機(jī)會一起了。”
延宗努力整理著自己的記憶,終究還是失敗了:“不好意思,末將好像并沒有和戶部有關(guān)系啊。無功不受祿,還請大人明示?!?p> “您有所不知,這兩年出生的娃娃比往常莫名多了不少。開始還以為是新移民樂意生養(yǎng),可去年按規(guī)矩統(tǒng)計三年的戶籍才發(fā)現(xiàn),前兩年有孩子的人家不少有古怪:
有的是身體有問題本來不可能有孩子的,還有龍陽、磨鏡沒調(diào)養(yǎng)成慕海體質(zhì)的。不少不該有的都有了孩子,若不是一些被延子丹推后了,還有一些妖族孕期長,可能還會更多。
我們覺得不對,就跟欽天監(jiān)的一起查了一下原因。一查才知道,這些孩子都是您三年前一句金口玉言降下的。雖然無心,但按律條肯定是要重賞的……”
小胖子還在夸耀延宗的功績,我卻感受到身邊人已經(jīng)欲哭無淚了,差點沒憋住笑。
話到最后,小胖子還不忘補(bǔ)刀:“對了,您這種程度的金口玉言實在太難得了。戶部尚書和欽天監(jiān)那邊都想要您,您看您……”
“不必了,謝尚書大人和國師大人錯愛。林某一介武夫,并不是金口玉言。內(nèi)子有孕在身,還是讓她多休息休息吧?!?p> 這話都厚著臉皮搬出來了,兩位大人慌忙陪著我起了身,禮部的小姑娘還親自扶我到了門口。剛要道別,小姑娘忽然眼睛亮了一亮:“我倆看來要交好運(yùn)啊。早聽說了,渟玉夫人懷的可是萬里無一的雙孿生麒麟,在奉圣也是要進(jìn)史冊的。據(jù)說還是因為延宗兄的……啊,的體質(zhì)好?!?p> 不愧是禮部的,居然能看出延宗黝黑的臉發(fā)紫了。這一改,延宗也不好說不是,火全都憋回了五臟六腑,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只是我在一旁憋笑太辛苦了。
一切都和延宗“預(yù)言的”一樣。那封家書送到就晚了半年,他父母輾轉(zhuǎn)出境又在兩途地待了幾年才進(jìn)城,于是我又多吃了幾粒藥。
本想放他們長大的,卻趕上了慕海暗中備戰(zhàn)和兩國戰(zhàn)爭、沖突最嚴(yán)重的年代,也是以身許國的人最忙碌的時代。
這么多年,他不是在戰(zhàn)場,就是在修整訓(xùn)練。我不是在家長候,就是隨軍顛沛,甚至還利用麒麟的長處幫忙押運(yùn)過幾次俘虜。
我那時常安慰自己,麒麟是百獸之長,對部下甚至是敵方獸族都有天生的影響力。自己的隊伍心齊,奉圣的將士也更“傾向”投降。這貨還認(rèn)準(zhǔn)了慕海的知遇之恩,一心報效。再加上時不時的金口玉言,比欽天監(jiān)都厲害。延宗積累戰(zhàn)功升得很快。
公婆都說我福氣好??芍挥形覀兊臅r候,我就無法安慰自己了。戰(zhàn)火無情外人無法理解,但又怎么能瞞得過枕邊人。兩人纏綿時,我注意到了他身上越來越多的疤痕。
我想給他買藥去了,他卻說,這是將軍的驕傲,是將來要給兒女炫耀的勛章。這確實是榮耀的象征,有工部的支援還有隨軍的參娃花,我送人入戰(zhàn)場是基本安心的。只是,這種情況下我倆又怎么能夠讓小崽子來呢?
每次剛剛讓小家伙們長幾天,我就又會有新的書要做,或是他又要開拔。于是生孩子的事在他爹媽的催促下一拖再拖。拖到公公婆婆都放棄了,索性親自上陣給延宗添了弟弟、妹妹。我倆也就更沒有壓力了。畢竟,我倆都屬于那種只能專心一件事兒的人。
反正大夫說孩子很好,甚至隨著我修為增長還更像冰麒麟了。慕海長生,即便不是,作為麒麟我的日子也還有很長,我何不先追求夢想呢?
當(dāng)然,我也是拿他們當(dāng)擋箭牌。前年,我本身都偷偷放他們長了一個多月了。中秋去擺桌慶祝,公公喝多了就又開始了老生常談。
“唉,當(dāng)時算玉兒的八字,神諭是‘無雙生’。請神的和我倆都以為是她有問題,將來無子或者只能是用族中秘法耗你這將軍胚子的修為生一只,沒想到是這個意思。若知道不如讓她早些進(jìn)門,咱家也得個御賜的牌坊威風(fēng)威風(fēng)。”
“哼,要什么破牌坊。兒子今日積軍功入良將冊,渟玉也因?qū)f民受教化配享文廟。將來我們都是要入正史乾坤傳的。別說您二老和老二老三,咱兩家上下三代都會被記入國史。這難道不是更榮耀?”
“在理!”公公痛快地又干了一碗。
“扶乩都是騙人的,嗝。”延宗也陪著他爹喝干了碗里的酒,“我還解神諭說沒準(zhǔn)兒她就是個得孿生胎的命呢。以后生幾回都不可能只是兩個……”
父子倆醉醺醺地開著玩笑,我的腦子算是炸了:以后?還都不止兩個?我真的很想永遠(yuǎn)堵住他的嘴。
婆婆大概也是一樣的想法,一臉無奈搶走了他爹手里的酒碗,又把桌子中間那個十斤多的團(tuán)圓饃饃搬到了延宗面前:“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斐?,一口都不許剩!”
亡羊補(bǔ)牢,猶未遲也。延宗醉醺醺地上了床,我卻直接沖向床頭柜找藥:“小墨點們,你們再多睡兩年幫媽媽擋擋啊?!?p> “猶猶豫豫如今真到半年的月份了,還好現(xiàn)在壯,看不出什么”瑞姐笑著吃了兩顆仙果,扯了扯自己寬大的裙子。
“就真的什么都不影響?”了兒又把仙果添滿了。
“嗯,有些的。修煉行氣雖然和大多數(shù)妖族不同,麒麟是可以繼續(xù)的。但孩子畢竟要分走一成,感覺就像背著袋米跑步。不過……”瑞姐逗小孩一樣地拍了拍了兒的腦袋,“托國寶大人的福,如今慕海靈氣充裕。我又有……咳咳別的法門補(bǔ)充。這幾百年我離冰麒麟也不遠(yuǎn)了,都快不覺得他們冰了?!?p> “我想等哪天我倆都真的準(zhǔn)備好了,我就放這四個虛歲都快成年的小墨點出來吧。要說最大的影響,絕對是幾百年沒喝到酒了,我都饞死了。等我卸了貨,絕對要拉著你們幾個一醉方休。”
瑞姐說得豪邁,了兒卻聽得一臉驚恐:“你們喝吧,我這輩子死也不碰一滴酒了。”
“沒事兒,就咱們姐妹幾個,不帶別人,”瑞姐的八卦之魄瞬間被點燃了,“不用擔(dān)心被怎么著?!?p> 一片笑聲過去,瑞姐抱著腦袋嘆了一聲:“呵呵,看他爹媽怎么拉扯我那小姑子、小叔子。真到了卸貨的那一天,嘖嘖,我覺得還是帶他們成仙靠譜?!?p> 忽然瑞姐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其實我挺好奇了兒你的?!?p> “怎么?”
“冬兒那種特殊情況不算,你倆孩子都那么大了,也都挺有出息的,你怎么想起來又弄兩個沾土沒?”
“呵呵,”了兒干巴地笑了兩聲,“我說我算錯花期了,你信不?”
“我肯定信啊,幾百年了,你肯定能記錯。就是不知道干嘛來著把腦子全占上了,哎呀呀?!?p> 兩個記錄的極為放肆地笑了出來:“對,了兒姐‘經(jīng)歷’了什么我們也超級有興趣。聽說白大夫去年化了蛟,我們就是好奇啊……”
“去去去,”了兒的臉已經(jīng)是血紅色的了,“差不多就下個月了啊,我要是提前把孩子生在這里,就都賴你們?!?p>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了兒姐有經(jīng)驗還有產(chǎn)婆的手藝?!?p> “關(guān)鍵是手里還有一摞摞的參娃花,今天又有瑞姐這只帶子的麒麟鎮(zhèn)場。”
“我們不怕的,不怕的?!?p> “你們……”了兒簡直要被這倆孩子一樣的也同僚氣死了。
“好了,我們不鬧你了。說真的,上次看你們從奉圣回來,感覺你們幾個人都不一樣了。你們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最近接了個歷史課本名人傳記的單子,正考慮拉你們下水呢。”
“哼,你這是想瞧我們的笑話吧。”
“說什么呢,這可是國民教育?!?p> 瑞姐裝出來的大義凜然,毫無懸念地遭了白眼。了兒扁扁嘴看了一眼時間,聳了聳肩:“算了,這次我們出國是公事,本身也是要上交記憶的。今天比想象的早,咱就一起看看,早整理出來,早輕省吧?!?p> 配合著升起的泡子,了兒將之前的故事娓娓道來。原來半年前居然是一場不見血光的生死大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