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親化怨囹圄人漸遠,退為進金屋謀暗行
女巫無奈地開了口:“其實也差不多,孩子不到日子,恐怕將來不好養(yǎng)活,即便是活了,沒有天材地寶幾百年的溫養(yǎng)怕是也正不了先天不足。
神女這次弄成這樣,就算勉強活下來根基基本也毀了,再不得修行、生子,以后頂多也只是小妖的壽命?!?p> “……那,我要我的大業(yè)?!敝馂蹙龍远ǖ馗嬲]著自己,可還是忍不住背過了身。
“是?!迸酌鏌o表情地去準備了。
聽到這里,御斗反而笑了,對著逐烏君的影子喃喃自語道:“確實是我想多了,算了,這身子就留給你吧。”
在巫女回來前,御斗放棄了神力對心脈的保護,艱難地吐出了自己最后的一口氣。神魂便飄飄忽忽穿過了巫女,懸在了她背后,眼睜睜地看著她劃開了自己的身體,取出一個滿是血污的孩子。
隨著男孩兒哭聲的響起,御斗也瞬間被孩子強烈地吸引著,心底像潮水一樣升起一股想去抱孩子的沖動。剛飄了過去,逐烏君的大業(yè)頓時在御斗腦子里敲響了警鐘,她瞬間冷了下來。
原本要去抱孩子的手,竟伸去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出乎御斗的意料,她竟然碰到了兒子的身體??蛇€沒用力,自己竟然被吸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睜開眼,御斗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一處黑暗的地牢里。自己上下不著地飄在半空,確實是已經(jīng)死了。御斗認了命,想出去歸于天地,可試了半天竟然飄不出去,連散魂都不成。
御斗原地轉(zhuǎn)了半天也理不出個頭緒,正在納悶恍惚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燈光,御斗湊到柵欄一看,來的竟是逐烏君。
“你夠狠啊,親生的兒子也下得去手?!敝馂蹙敛毁M力地穿過了柵欄,一把將御斗抵到了墻上。
“死了總比被親爹當成刀兵入魔強?!庇返幕饸庖稽c也沒減。
“哼,你就嘴硬吧。”逐烏君貼得更緊了。
御斗害怕了,連忙撐開逐烏君的胸膛:“你放我出去,我已經(jīng)死了,咱們的姻緣已經(jīng)了了。你還想怎樣,有本事驅(qū)散我的魂魄啊?!?p> “你腦子壞掉了?”逐烏君戲弄般地撫摸著御斗的臉,“你不覺得現(xiàn)在的我更真實嗎?”
御斗愣住了,也發(fā)現(xiàn)了兩人如今似乎更相似:“你怎么……”
“哈哈,都說剛生過孩子的女人傻,還真沒錯。那巫女是搶來的外族媳婦自然是不同的,我們朔望一族本身就是鬼族,你當然死了才真的跟我一樣啊。”
“我不要?!?p> “愛要不要,你什么時候想清楚,我什么時候把你從這地牢里放出去。現(xiàn)在你我可有的是時間,也不知到時候時我兒伐陽君手上會有多少戰(zhàn)功了?!?p> “你做夢,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御斗絕望地扯著逐烏的領(lǐng)子,無望地哭鬧著,卻被順勢推到了草堆里,爬都爬不起來。
不知是什么樣的愛,或是迷戀,每天日理萬機的逐烏君都要來地牢“看望”御斗;不知是什么樣的恨,或優(yōu)勝欲,高貴的神女成了逐烏君每天必然要見的人,有時逐烏君甚至還會故意先去沾上其他姬妾的氣味再去禍害她。
御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崩潰了。黑暗的地牢見不到一絲光,自己沒有內(nèi)丹甚至沒有真正的身體。原本眾星捧月的神女,如今連散去自己的魂魄都做不到,只能每日在逐烏“探監(jiān)”時,用最惡毒的咒罵證明著自己也許還是自己。
日復一日,御斗已經(jīng)被熬得如雕塑一般木然了。一天,逐烏君竟帶了那盞天火燈,懷里還有一個粉嫩的娃娃。
見御斗看著孩子往墻角縮了縮,逐烏君沉了臉:“放心,我不是禽獸,今日只來和你說話的。明日伐陽周歲,滿月酒、百日你都沒去,孩子都開始知道事了你總該想通了吧。畢竟,這孩子是你親生的,現(xiàn)在也開始學話了,你也不想他叫別人媽媽吧。
你若愿意,我便將你的內(nèi)丹打個項圈。你雖不能用法力卻好歹能如普通朔望人一般,有個身子。將來我用修為養(yǎng)著你便是?!?p> 沒在意逐烏君的苦口婆心,御斗只是緊緊地盯住了孩子。糾結(jié)、不舍、愧疚……終于御斗低下了頭,細若蚊蠅地懇求道:“放我出去吧,求求你。”
“好!”逐烏君長舒了一口氣,顯然是喜出望外,“你還要什么,我都應你?!?p> “我有兩件事,第一我要一身干凈衣服?!庇范⒅匕澹壑械墓鉂u漸被隱藏了起來。
“這是自然,不然我也沒面子啊。那第二件呢?”逐烏君沒有發(fā)現(xiàn)御斗眼神的變化,依然處在欣喜之中。
“我要你的洞府中只能有我母子?!?p> 逐烏君仰頭笑了:“果真神女也不能免俗啊。好說好說,我現(xiàn)在就讓那些女人、崽子都走。”
“女婢、侍從我也不想見到。”
“你連這醋都吃啊?!敝馂蹙χ纱罅搜劬?。
御斗卻冷冷地抬起頭,嚇得逐烏君趕緊收了笑:“行行行,那到時候你自己剪傀儡啊。你說你早這樣多好,省多少事。”
逐烏君美滋滋地一手抱了御斗,一手抱著兒子,幸福地離開了,卻沒發(fā)現(xiàn)落在地上的天火燈卻被黑暗吞噬了。
逐烏君最寵愛的兒子的周歲宴,他手下的將領(lǐng)自然都來了,男男女女擠得山洞里好不熱鬧。爹娘都是長相出挑的,伐陽自是長得可愛不說,還天生就有著旁人盼不來的神力和內(nèi)丹,自然贏得了所有的目光。各種夸孩子的話,就沒有重樣的。
不少人都過來逗還不怎么會走路的伐陽,御斗卻只是遠遠地坐在逐烏君身邊看著孩子。說不盡的端莊、優(yōu)雅,神圣得讓人不敢來搭話。
御斗全程也一句話都沒有說,一雙眼只是靜靜地望著孩子,眼底盡是化不開的溫情,仿佛這孩子她怎么也看不夠。
逐烏君確實沒有食言,筵席的最后便像給王后帶王冠一樣將一只金色的項圈戴到了御斗身上。有了這項圈,御斗雖然依舊無法施法,但和普通朔望人一樣有了身子??梢試L嘗新摘下來的果子,嗅一下青梅……
宴會結(jié)束了,幾個臨時雇來的媳婦幫著收拾完東西便匆匆告退了,偌大的洞府真的半個人也沒有。面對每天的清鍋冷灶,孩子的吃喝拉撒,御斗也不介意,就仿佛是在小竹樓一樣,一切自己動手。
御斗有了身體,兩人自然還是能育化的。剛接人回來,逐烏君便或明或暗地暗示著,自己還想試試能不能再生出伐陽那樣天生有內(nèi)丹的孩子。
令他吃驚的是,周歲宴當晚御斗就順了他的心意。只是御斗既不像在地牢里那樣與逐烏君廝打?qū)αR,也不像竹樓里那般柔情似水。此時的神女仿佛一件極為精致的神像,對外界的一切并無一點反應,不論何時都目光如常。
摟著懷中冷冰冰的御斗,逐烏君越來越覺得瘆得慌。尤其想到神女能一念成魔,更是害怕。只能想盡各種辦法討好著她,試圖將她的心暖回來。
兩人就這樣冷淡地過了一個月,御斗便請來了巫女,女巫一搭脈馬上轉(zhuǎn)身向逐烏君道喜??芍馂蹙€沒來得及高興,御斗便抱著兒子將他趕出了房間。
站在門外的逐烏君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可想想上次御斗上次因為自己的冒失丟了性命,又想想巫女口中有內(nèi)丹的雙生子,便美滋滋地拿了弓箭,親自上山為妻兒打獵去了。
御斗從那天起,日日都緊緊地守著自己的孩子,似乎想帶還懵懂的幼兒看盡世間一切的美好。幾次在外面遇見逐烏君,都好像沒看見一樣。搞得逐烏君又驕傲又吃醋,可心里抱怨完,還是幸福地給三人做了飯。
冬去春來,逐烏君眼看著御斗的肚子再一次鼓了起來。每天處理完自己部落里的事兒,最幸福的要數(shù)安心地貼在御斗的肚子上享受被自家孩子痛打的感覺。
“再過兩天我估計就難出門了,明日你帶我倆出去玩玩可好?”一直寡言少語的御斗一反常態(tài)地開了口。
逐烏君自然是想都沒想就馬上答應了:“好啊,你想去哪?”
“嗯……兩族交接處的蒲山我以前就一直想去,聽人說山頂上還塊大石頭似乎就要開竅了?!?p> “好,我一會兒去給你們獵兩只雁,咱們明日就去?!敝馂蹙衼砹碎L弓,還順勢顯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好。對了,你去找?guī)О汛髠惆伞km然咱們?nèi)诂F(xiàn)在都算有內(nèi)丹,但畢竟還是安心些好?!庇窊崦磉吺焖姆リ?,似乎眼神卻似乎落在了別處。
“我家神女就是細致。”逐烏君輕吻著御斗的額頭,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眼中罕見地有了異樣的情緒,像是留戀又似是愧疚。
“怎么了?”逐烏君試探性地開了口。
“沒什么,”御斗將目光藏在了孩子身上,“我只是在想我家小房子?!?p> “哎呦呦,”逐烏君眉開眼笑地摟了御斗,“還想什么啊,等這倆出生了,你好好補償我就好,我也想你啊?!闭f完便將御斗親昵地抱在了懷里,卻沒發(fā)現(xiàn)御斗合了眼忍住了淚水,再睜開眼中已是一片無情。
清晨,逐烏君還沒裝好那兩只烤大雁,便吃驚地發(fā)現(xiàn)御斗穿著神女的法衣長袍,抱了幾乎同樣打扮的兒子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這是……”逐烏君有些說不出話來。
“好看嗎?”御斗笑得如陽光一般。
“真的很好看。”逐烏君的眼睛已經(jīng)挪不開了。
御斗也仿佛在竹屋里一樣俏皮地一笑:“那就好,我們快走吧?!?p> 慌忙收拾了大雁,帶了水果。逐烏君有些恍惚地抱著妻兒御風飛到了蒲山山頂。御斗的眼光確實不錯,逐烏君感嘆著。
山頂是一片芳草,不少如文莖、天匾、祝馀之類的罕見仙草也在這里舒展著枝芽。懸崖邊是一片石臺,一座一人多高的巨石樹立在那里。看樣子受日精月華少說有幾千年了,已經(jīng)微微凝成了些許靈氣。
御斗大方地坐在了懸崖邊,一雙已經(jīng)開始腫脹的腿散漫地晃在外面,看得逐烏君汗都快下來了。御斗也不在意,只是拉著他雙雙躺在了石臺上,靜靜地享受著陽光的恩賜。
日上中天,御斗忽然開了口:“小房子,你給我再唱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