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他的是東家富掌柜的兒子郭勛,不到二十歲,已經(jīng)進(jìn)來半天,掌柜的和伙計們都在忙,便沒上去跟他打招呼。
又搬了幾匹布下來,掌柜的擦著頭上的汗道:“姑娘,你到底是要買幾匹?”
易佳人收回了放在柜臺上的三十兩銀子,露出一個甜笑:“我一匹都不買?!?p> “你...”掌柜的氣得語塞。
“你什么你,你們店里的布匹顏色太艷,看著刺眼,衣服繡工也不怎么樣,還趕不上我們村翠萍的,樣式也沒有我之前的胡服好看,跟本就不值十兩銀子,我沒跟你還價就買了,要不是已經(jīng)拿去改了,我真不想要。”
掌柜氣結(jié):“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們鐘秀坊的...”
他話沒說完,就被在旁邊看了半天的郭勛攔?。骸巴跽乒?,你去忙吧,這位姑娘我來招呼?!?p> 少東家親自出馬,王掌柜的也忙他的去了。
郭勛上前對易佳人拱了拱手,“姑娘剛才說我家店里布匹顏色太艷,繡工太差,樣式不如胡服,想必姑娘對紡染針黹有獨到見地,在下愿聞姑娘高見,還請姑娘不吝賜教?!?p> 看著面前氣宇軒昂的郭勛,易佳人摳手撓頭,紅了臉。
一時詞窮,被問得啞口無言呆在那里。
別人不了解易佳人,易臨風(fēng)還能不了解,妹妹失蹤回來后像變了個人似的,跟本就沒見她拿過針線,能說出什么見地。
易臨風(fēng)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恕罪,舍妹并無有意誹謗,只是她素來儉樸少見這些華麗衣裳才出如此謬論,讓公子見笑?!?p> 這些話說的是事實,比說我們很窮買不起這里的衣服,所以故意誹謗你這些要強(qiáng)一點。
郭勛一笑:“既是如此,那這位姑娘還真不適合這些大紅大紫的艷俗顏色,不如我給姑娘挑一身合適的。”
郭勛已觀察易佳人半天,知道她拮據(jù)也沒戳破她。至于王掌柜,母親之前多次跟他說過不要欺客他總是不聽,今天被為難也是自找的。
只不過郭勛有心給易佳人一個臺階下,人家卻不領(lǐng)情。
易佳人紅著臉往易臨風(fēng)身后站了些:“不必勞煩,我已經(jīng)選好一套拿去改了,馬上就好。”末了她又補一句:“你家的衣服料子我都沒看上,我是懶得再逛才買的?!?p> 剛才哥哥說的話太掉價,她可不想在帥哥面前沒面子。
郭勛一笑,搖搖頭不置可否,對一個伙計道:“給這邊公子小姐上茶?!?p> 他剛要坐下來跟他們聊幾句,門外就進(jìn)來兩位頭戴高帽,深眼窩鷹鉤鼻,留著卷毛胡須的波斯國人。
兩人對王掌柜說著波斯語,又夾雜著一些天順朝的語言,更是讓人聽得一頭霧水。
天順朝疆域遼闊,周邊各國與天順朝貿(mào)易來往頻繁,但是語言溝通一直不暢,朝廷有專門的譯語人,但也只為朝廷提供翻譯服務(wù)。
一般人請不起。
王掌柜跟他們比劃半天,也不知道他們要什么,頭上急出汗,兩個波斯人也急得搖頭捶首,轉(zhuǎn)身要走,易佳人把他們叫住。
她用的是波斯國語。
這都得益于她穿來之前上的是外國語大學(xué),主攻亞非語種。雖說古外語和現(xiàn)代外語天差地別,但還是可以尋到一些共同點,聽得懂那么一星半點。
剛才這兩個人大概意思是要買一批絲綢,運回國去。
她上前跟這兩個人艱難的交流著,旁邊的易臨風(fēng)、郭勛還有掌柜伙計都目瞪口呆。
在他們驚異的目光中,易佳人幫著給雙方簽了契約,把五百兩定銀交到王掌柜手中這樁生意才算談完。
送兩位波斯人出門,再進(jìn)來茶水已經(jīng)換成了上好的昌明茶,又配有桂花糕和蜜餞,還有之前他們買衣服的二十兩銀子也在小幾上。
剛才他們幫了忙,郭勛授意王掌柜退給他們的,易佳人也不客氣,拿了銀子裝荷包里。
“誒,佳人...”易臨風(fēng)示意她拿出來。
易佳人裝作沒看到的,就是不拿出來。
郭勛別過身子喝茶,聽他們沒動作才側(cè)過身對易佳人道:“沒想到姑娘還有這般才華,在下真是眼拙?!?p> 她剛才在兩位波斯人面前的表現(xiàn),就是見多了異國人的千金貴婦也是不如的,更別說交談。
郭勛對她似乎更感興趣。
易佳人喝了口茶,擺擺手:“沒什么,只是碰巧罷了?!?p> “佳人,你什么時候?qū)W的波斯語,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币着R風(fēng)很好奇,她在哪學(xué)的波斯語。
“在我那本書上學(xué)的?!币准讶朔笱苤?。
這事她解釋不清,再問,她又要說不記得。
“哦?!币着R風(fēng)點點頭,之前父親說過那本書是本萬國語錄,從那上面學(xué)的便解釋得通。
坐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郭勛,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道:“恕在下冒昧,剛才聽二位交談,這位小姐的閨名叫佳人,不知尊姓是何?”
“那你叫什么呀?這鐘秀坊是你開的嗎?”易佳人反問道。
“在下郭勛,這鐘秀坊乃是家父家母所開?!惫鶆子止笆謱σ着R風(fēng)道:“不知這位兄臺又作何稱呼?”
看郭勛衣著華麗穿戴不俗,一看就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易臨風(fēng)本不打算告訴他姓名的,但看他還算謙和有禮,多認(rèn)識個朋友也不是什么壞事。
“在下易臨風(fēng),這是舍妹易佳人,字枝花。”
“哥...”易佳人狠狠擰了易臨風(fēng)胳膊一下。
她真的很討厭易枝花這個名字,今天哥哥還把這個名字介紹給別人。真是丟人。
“啊呀!痛,放手。”
“...久仰,久仰?!惫鶆椎???此麄冃置么螋[的樣子還真是親密。
里面伙計把他們改的衣服送出來,兩人試了試還挺合身的。他們在這坐了半天,現(xiàn)在衣服改得了便起身跟郭勉告辭。
“二位留步?!惫鶆咨锨耙徊秸堊∷麄儯骸安恢桓鲜悄睦??我想把二位之前看中的幾件衣服作為謝禮送給你們,等尺寸改好了之后送到府上。”
易臨風(fēng)忙道:“剛才的衣服已經(jīng)沒有收我們銀子,這禮物太過貴重,我們受之有愧。”
“哪里,哪里,要是請朝廷的譯語人來,也得百十兩銀子,幾件衣服易兄就不要推辭?!?p> 易臨風(fēng)還想推辭一番,易佳人卻一口答應(yīng)著:“好,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你送到光祿大夫林府來就是?!?p> 郭勛一笑:“在下與林府還是熟識的,兩位可是林府的貴客?”
林家的三位公子小姐他是認(rèn)識的,卻沒聽說過易臨風(fēng)和易佳人。
“光祿大夫林進(jìn)是我們舅舅?!闭f著話,兄妹倆已經(jīng)穿著新衣服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