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壁畫
已經沒有選擇了,林清作拖著身體,走向那輛寬敞的馬車。那是流浪馬戲團的正體,觀眾很快會厭倦已經看過的表演,他們只會在一個地方停留一到兩個星期,然后就會將所有的東西打包帶到幾輛馬車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而這幾輛馬車也比任何地方都更像他們的家。
他們的團長,流浪馬戲團里的唯一一個看不出來哪里怪異的人,占有著馬戲團絕大部分的收入,他的馬車也處處彰顯著豪華氣派,極其寬敞,要四匹馬才能拉得動,上面雕刻著繁多的神像、怪鳥。而里面——林清作看不到馬車里面的全貌,只能從打開的門露出的一點點空間看到里面鋪著柔軟的羊毛毯子和涂了蠟的柏木地板。
林清作使出全身的力氣拖動身軀,終于摸到了馬車門,但那些蠕動的肉苗也已經追到了跟前,幾乎要碰到林清作的靴子。
“砰——”
子彈轟在那團肉苗上,爆發(fā)出巨大的威力。借著開槍的反作用力,林清作倒在馬車的地板上,順勢用腳踹門,馬車的門板發(fā)出重重的聲響。
那肉團想撲進馬車,卻“啪唧——”一聲摔在門上,但它卻仿佛感到了什么異狀,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沒有再試著闖進馬車。
馬車里沒有怪物,沒有尸體,沒有怪異的存在,林清作只看見一個發(fā)抖的老人,蜷縮在床上,她渾濁的眼睛看著滿身是血的林清作,滿是畏縮恐懼。而林清作的眼睛,卻被她頭上帶著的純銀冠冕完全吸引了。圣潔、純粹、畫滿了奇異的花紋,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著神性的光輝。林清作本能的感受到,那些猙獰的肉苗并非無法闖進馬車,而是因為這頂純銀的冠冕而退縮。
記憶涌入林清作的腦海里,他看著眼前的老人,枯瘦佝僂的身軀,干癟的幾乎像沒有水分。膚色以棕為主,偏紅,臉上布滿骯臟的泥垢,發(fā)色近黑,但帶有一點點天然的褐色。她的面孔有著不同于歐洲白人的特征,更近似于亞洲面孔。她沒有名字,或者說約翰.福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鎮(zhèn)上一個拾荒為生的印第安老人,沒有家人,不會英語,在小鎮(zhèn)最惶恐的那段時間里,沒有人去注意她的去向,沒想到她找到了馬戲團團長的馬車,躲在了所有人最不愿意接近的地方。
馬車里的食物很多,但大多數(shù)早已不新鮮,甚至有腐敗的趨勢。但還有一些罐頭之類的東西,足夠一個老人支撐一段時間。
“謝謝你?!辈还苎矍暗挠〉诎怖先四懿荒苈牰智遄鬟€是對她點頭,說道。
林清作將手中的左輪手槍放在地上,移到離自己稍遠的位置。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帶任何武器。然后試著脫下襯衫——嘶!嚴重燒傷的身體,已經跟衣服連在一起了,這讓林清作有種在撕下自己皮膚的感覺,但放任傷口不管的話很快就會發(fā)炎腐爛,林清作不能指望像美式災難片一樣,靠別人冒險出去找抗生素來解決。這里是西部片的世界,真男人就應該——啊啊啊,疼,*,真他*的——
將烤焦的衣服撕開,沒有被燒到的部分分出來留作繃帶使用。林清作在馬車里翻找著,很快在馬戲團團長的辦公桌里找到一瓶精美的威士忌……這雖然很粗暴,但在自己迫切需要沖洗傷口,利用酒精消毒的情況下,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可以用嗎?”林清作指著那瓶威士忌,對著老人示意,她有些惶恐的點點頭。林清作打開瓶塞。看著手中這瓶四十度左右的烈酒,林清作一咬牙,將里面的威士忌倒在自己燒傷的身體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清作倒在馬車的地板上,大汗淋漓,像是死過一次,他已經用光了身體最后的力氣,眼皮沉重得睜不開來,無盡的疲倦拉扯著思緒,直到沉沉的睡去。
……
不知過了多久,林清作被溫度和香味喚醒。身旁的印第安老人在用壁爐煮著熱湯,湯里是切塊的馬鈴薯和午餐肉,還有胡椒粉的氣味。老人看林清作醒了,拿起一個精致的瓷碗,盛了一碗湯擺在林清作面前。林清作接過碗,早已饑腸轆轆的身體迫切需要補充營養(yǎng),也顧不得燙,大口大口的喝著湯。
一碗湯喝完,林清作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燒傷的地方涂著一層棕黃色的東西,被那些東西覆蓋的地方有種異常的瘙癢感,下意識的要去抓,卻被老人叫住。
老人說著聽不懂的印第安土語,但林清作卻能意會到,她是在讓自己不要弄掉那層棕黃色的泥。說來奇怪,醒來之后,身體的傷勢似乎恢復了很多,再沒有那種鉆心的痛感,難道這就是印第安人的草藥學?
老人見林清作收回了手,便轉身看著壁爐的火,拿起林清作的空碗,又給他盛了一碗湯。林清作捧著湯,用力的吹了好幾下,直到感覺溫度可以接受了,才又一飲而盡。
感到胃部傳來溫暖,林清作才徹底放松下來,觀察現(xiàn)在的處境。馬車的車窗被簾子蓋住,并沒有光線透進來,外面已是深夜。老人雖然沒有像一開始那樣抗拒林清作,但只要林清作有大的動作,她還是會下意識的露出恐懼的表情,眼神緊緊的盯著林清作和頭上的純銀冠冕。
語言不通的問題太大了……林清作有些頭疼,看來只能從其他地方找線索了。很快的,林清作就把注意放到了馬車對面的書桌上。書桌上放著鋼筆架和墨水瓶,還有不少的文書檔案,想必是馬戲團團長的辦公桌。
林清作做在馬戲團團長的椅子上,仔細的查看著每一份文件。
《紐約地產日報》,沒用……這張是馬車養(yǎng)護費用清單……還包括給馬剪劉海?什么亂七八糟的……相冊里裝的全是光于他們馬戲團報道的剪報啊……《讓女士第一眼就愛上你的家居裝修指南》……等一下?這張是……
林清作拿起一張被馬戲團團長留在相冊里的剪報,上面報道了一篇關于礦業(yè)工人暴亂的報道,但在礦業(yè)工人的采訪里,卻被人用紅筆著重的劃了兩段話。
“……我們在礦井里缺少食物,每天只有很少的清水,如果去喝礦井里的臟水,很快就會腹瀉,嘔吐,那些鐵公雞絕對不會支付一分錢治療的費用,當我們餓到精神恍惚時,經常聽見礦井深處,那明明還沒有挖開的地方傳來發(fā)狂的尖叫……”
“……幾乎每個星期都有人失蹤,但更多的是病倒和勞累過度,那些該死的吸血鬼只把我們當作消耗品……”
與這張剪報裝在一起的是一張地圖,林清作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小鎮(zhèn)的地圖,地圖上有一個刻意標紅的點,那是二十公里外的礦山,酒館里的吉米就在那里工作,那里暴亂后不久就關停了——表面上如此,實際上礦主還是能不斷的招到工人開采,事實上,鎮(zhèn)民們乘坐的那些礦車,就是前往那座礦山,再做中轉的。
嗯?這個抽屜特意上了鎖?林清作懶得再去找鑰匙,直接用槍托強行砸開,惹得旁邊的老人又往這邊多看了幾眼。抽屜里面,卻是一些銀行的存款單據(jù),票根,大額鈔票和金條等沒用的東西……等等……這是什么……
在抽屜里,還有幾張相片安靜的躺著,照片里的內容,是拍攝石壁上的幾組壁畫,因為環(huán)境很暗,所以用了很大功率的電燈來打光。但壁畫上的內容,卻是讓林清作看得云里霧里,不知道馬戲團團長為什么會把照片收藏在這么珍視的位置。
等等,角落里的是——
其中一張相片的邊緣處,有一個縮頭縮腦,但是眼睛里冒著好奇的光芒的人影,悄悄躲在拍攝的石壁旁邊,還擺出了剪刀手……吉米???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照片里,所以這張照片其實是……
林清作將幾張照片全都拿起,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石壁并非獨立存在,而是一整個石壁的各個部分。這樣按照順序和紋理,將照片依次擺放,就能還原整個石壁的圖案。壁畫上的內容,也還原在林清作眼前,大意是:
紅色的山上住著我們的先祖,他們在山上狩獵,種植,在篝火旁取暖。
直到那天,紅色的山里走出了惡魔,他詛咒大地,讓地上長出肉苗,殘忍的殺害了先祖,奪走了一切糧食和牲畜,將他們從紅色的山上趕走。
巫師們打造了一頂發(fā)光的冠冕,一位勇士戴上冠冕,那些殺害人的肉苗再也不能傷害他。
而石壁上最后的畫面是,勇士的手中灑下銀色的光點,殺死了惡魔,將發(fā)光的冠冕壓在惡魔的尸體上,印第安人們也重新回到了紅色的山上。
所以,馬戲團團長從礦山里找到的秘寶就是這個純銀冠冕,也因為帶走了它,才使得那個惡魔復活……那個惡魔,應該就是這次游戲里的“獵人”。這樣一看,我這個新人遇到的游戲難度,果然很低,如果說存活到游戲結束就算勝利,那么,通關的道具已經擺在我眼前唾手可得的地方了。
印第安老人沒有察覺到林清作的眼神變化,她再次拿起空碗,顫顫巍巍的盛了一碗湯,放在馬戲團團長的書桌上。
“額,謝謝,我已經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