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中,漸漸爬上黑幕,幾顆星子緩緩移動。寒霜冷落紅花,凋零之態(tài)令人難免唏噓。
萬鄔立于館前,劉小二幾次勸她進去無果,便也作罷。
已是丑時,還不見李曲淮歸來,習慣了他的吵鬧,突然冷清下來,倒是有幾分不習慣。萬鄔袖中拳緊了緊,拉上館閂后退回屋內(nèi)。
劉小二最是搞不懂這墨公子,整日孤漠寡言,好似不愛與人有太多的瓜葛,哪像人李公子啊,待人和善熱絡還愛與人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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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道上,一匹黑駒,一縷白衣。
沙塵于后蹄絕塵,裙角綾帶如光如影,氣貫如虹,正是萬鄔,她有意隱瞞劉小二從茶館后門悄然離開,只身前往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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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的無助感,迷茫貫徹著李曲淮。他是被徹身寒冷驚醒的,看不清周圍是些什么,只感覺得到陣陣寒意正侵蝕著自己的肉身,再看四處幽暗,似是被人有意關(guān)在其中了。
卓暮琊方才醒來,不見李曲淮,深知這是被人下藥了,腦子一熱,便就不顧一切的提刀沖向大營。
今日是袞多瀨的生辰,北疆各地汗主、貴族均會來參加。
各色各樣的人帶著虛假而和善的笑容,正朝大帳中迎去。
袞多瀨臉上也帶著笑,只是不知此笑的背后,藏的是何陰翳還是殺氣。
“我乃北疆公主,讓開!”卓暮雅當著擋住她去路的悍兵發(fā)怒,他們皆被唬了一下,明明是年歲不大的小姑娘,語氣中卻令人懼怕,悍兵們怔怔的看著她。卓暮琊見他們不動便魚貫而入,沖進了大營。
袞多瀨正準備與各士敬酒,喜笑顏顏見卻看到卓暮琊面露兇色提刀而來。
須臾,許是酒勁上來,袞多瀨不及防備,狼牙刀便直直架在他脖頸上。
“你把李小淮給藏起來了?若他死了,我便也就活不成了!”卓暮琊語氣悲戚,帶了哭腔,分明是極其悲戚,卻又強忍著痛意一字一頓。她曉得袞多瀨對付人用的盡是陰險狠毒之招,而李小淮此次前來正是為了救她,才被抓了去。
而在座的諸位皆被嚇了一跳,其中還有卓暮琊將要許配之人——阿郎。此人聽聞公主之言后,便知公主已有心愛之人,此來便是奪人所愛了,可恨袞多瀨并未與他說明,倒讓他做了賊人。
阿郎怒的起身,恨道:“我絕不強求,公主若不嫁,北疆王也不必將我玩弄于鼓掌之中?!?p> 眾人一聽此話便曉得是何種事了,面上不說,心里卻是低看了袞多瀨不少。堂堂北疆王,竟戲耍小輩,公主已有心頭愛,不但隱瞞還妄強行婚嫁,不甚可恥。
卓暮琊仍持刀抵著向袞多瀨:“你今日若不放了李小淮,我就死在這里為他陪葬!”說罷,刀刃便滑落在她嬌嫩的脖頸上。
袞多瀨登時拍案而起,“放肆!你是公主!他只是一介商戶,怎能為他陪葬!”
“人無高低貴賤之分,更何況他是我愛的人。”卓暮琊的刀又逼近一分,脖上便刻出血痕,一股鮮血流過鋒利冒著寒芒的刀片上。
這是袞多瀨繼位后頭一次的正式宴會,原本想借此宣布身份伸張北疆威望,也可借著公主與阿郎的聯(lián)姻壯大家族勢力,鞏固王位。不曾想被卓暮琊這一鬧,只覺顏面凈失,心口熱血噴張,像一只壓抑已久的毒蛇霎時反撲。
“來人,把公主給我?guī)氯?!”袞多瀨勒令道,面目猙獰。
兩個士兵沖上來便要強行帶走卓暮琊,她一把甩開他們的手,“放開,我自己來。”遂一路行至地窖。
眾人見北疆王如此強硬,心中無不咋舌,但今日宴席乃其所設,且此為其家事,也無阻攔。
大帳內(nèi)燈火通明,又開始了新的一番觥籌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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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暮琊不怪袞多瀨太心狠,只怪自己太無能。想到阿爹在時袞多瀨從不敢像這般對她,大聲哭了起來。
在不遠處昏睡過去的李曲淮被這哭天喊地的叫聲,嚇得驚醒過來。
“對面的,哭什么?”他問,語氣中卻是關(guān)切。
卓暮琊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頭有些溫暖,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又不能確定他在何處。
“你怎么知道對面的在哭?!彼ǜ裳蹨I,再度看向漆黑的地窖,尋不到他的身影。
“有燈嗎,點一盞?!崩钋礋o力道。
“我忘帶了。”卓暮琊哪里知道會被關(guān)在地窖,本以為有著公主的身份是最安全的,不曾想是最無力的。地窖向來都是關(guān)十惡不赦之人,扔進來就是一生。卓暮琊不敢想還要在這里呆上多久,袞多瀨如果足夠狠心這里就會成她的墳。
“對面的,你說我們會死嗎?”她問。
“不會,至少現(xiàn)在我們還活著。”李曲淮突然很想回到離國,做回最無知浪蕩的少年。等這一戰(zhàn)結(jié)束,離國應該已經(jīng)下雪了,為什么最喜歡的是雪呢,因為它潔白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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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鄔趕到大營外,敵在明,她在暗,故不敢輕舉妄動。
李曲淮憑空消失的第三日,任人都會以為已經(jīng)遭遇不祥,可她并不這么認為,以李曲淮的小聰明手段定會逢兇化吉。
夜里會有一隊人前來巡邏,今晚月色深濃,孤獨夜空只留一片殘月,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盡是危機。
果不其然,一小陣子七八個高大士兵就陸續(xù)出場了。他們手里舉著的火把被風吹的忽明忽暗,火星子揚揚落在地上。在隊伍的末尾還拖著一個女子。
帶隊的賊兮兮笑著,不時瞟向那女子。他對她覬覦已久,只是礙于身份有別一直未敢表白。他是將,她是奴。
第二個士兵早就知曉他的想法,拍打他的肩,“喜歡就搞一下哈,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嘿嘿……”
領隊聽到這里,眼里有了不同色彩,手攥住袖口,優(yōu)柔寡斷。
后面有一個人又附和道:“念領頭,喜歡就那個啥,方正公主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鎖起來了,早就沒有了任何權(quán)勢。你搞她個侍女,她又能那你怎樣!”
其他人笑然,仿佛都贊同他的說法。
朱凌本拖著瑪亞現(xiàn)將她放在地上,大家紛紛看向領頭,想知道他如何裁決。
朱凌說:“到時候就說她半路醒來,不肯由我們帶她回公主營,被過路的給……”講到這里,其余六個就陸續(xù)離去。草地上,樹林中,昏睡女子,領頭士兵,草叢暗潛。
萬鄔認得那個女子,是那日叫李曲淮去救卓暮琊的人。
領頭開始寬衣解帶,他粗魯抱起瑪亞?,攣喸缬辛诵┮庾R,推手反抗,但一介弱女子怎能與這五大三粗之徒相抗衡!想就此咬舌自盡,余光中看到一襲白衣飄然而下,手中拿蕭,蕭聲裊裊散于空中,一時說不盡的哀情。男人猛扔下卓暮琊,捂住頭掙扎在地,看到身后走來一自帶風華的少年,便知是他干的無疑。
“臭小子,我揍死……你信不……信……!”頭痛欲裂,讓他生不如死。
“壞事未做,姑且先斷你經(jīng)脈。罰你此生武功全廢,力氣不過一女子。斷舌,不能再口出狂言?!比f鄔聲音清越,如仙人語般,讓人如在仙境。一根暗針奪袖而出,領頭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