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隊里干活,家里種好有限的自留地以及處理好各種家務(wù)活,鼠人的業(yè)余時間大多用來做淘籮,畢竟,過好日子是第一位的。然而,鼠人還有精神追求,還有與生俱來的最大愛好,他喜歡看書、看地圖,可謂樂此不疲。而這個興趣愛好所利用的時間,就是每天每頓吃飯的時候,而這時候,母親經(jīng)常講、講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來啊,我?guī)湍銕В屇愣嘧x幾行書!”
鼠人還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家里堂前家的布局。靠西墻中間立柱向里擺一張八仙桌,桌子靠立柱這邊的一條長凳是鼠人坐著吃飯的,東面桌邊一條長凳是母親坐。桌子上方掛著一個相框,就是有致哥和三嫂大幅結(jié)婚照的相框,當(dāng)然相框里也有在公花園照的全家福,有其他在外的哥哥姐姐的結(jié)婚照、合影留影,有遠(yuǎn)哥回來四姊妹的合影,甚至鼠人還把自己初中畢業(yè)時去靖江城里照畢業(yè)照,六位同學(xué)的一個合影放在相框一角。相框不是很大,但看上去年代久遠(yuǎn),也許,老屋年久失修,下大雨時常會滴答漏雨,有時也會濺到相框上,照片都有點發(fā)黃了。但這相框展示了這個家庭的豐富內(nèi)涵,外人來往往都會注目看一會,這相框也是家族凝聚的象征,即使在非常時期家中人生活艱困落泊,鼠人也從相框中感受到溫馨的力量。桌子上方相框向里面,墻上貼著兩張大地圖:中國地圖和世界地圖。地圖再向里轉(zhuǎn)過去就是屋子的后墻了,布置近乎一般家庭的中堂,偉人像、條幅、國畫名作,相當(dāng)雅致。后門靠東邊隔墻開,隔墻也是白粉墻,過年時貼一些四條屏年畫,因為過堂風(fēng)大,常常夏天之后就被吹壞了。不過,壞就壞吧,來年過年再換新的正好。東隔墻中柱南側(cè)開一道門,通往灶間和豬窠屋,這門與西隔墻的通往房間的門相對。鼠人吃飯坐的凳實際就在房門口的北邊,吃完飯,轉(zhuǎn)身過來就坐在房門口靠南邊的矮凳上劈篾子或做淘籮。所以,愛好讀書識圖的鼠人,只能充分利用吃飯的時間了。雖然,他也聽說過,一邊吃飯一邊看書,等于吃掉了自己的記憶力,但他毫不在乎。
那時,每頓吃飯,鼠人面前一定會放本書,邊吃邊看。那年頭,他看得最多的書是“毛選”、“魯迅雜文選”,不為突出政治,而是從里面汲取精神營養(yǎng)、人生智慧。他看“毛選”,看正文,還看注釋。因為許多注釋往往都是時代背景、成語掌故,這增加了他的歷史知識。他看魯迅雜文,常常看了會笑起來:魯迅先生對世事洞察入微,幽默的語言、涉筆成趣的辛辣,令他心生愉悅。這提高了他的文學(xué)素養(yǎng)。有時看書入迷,碗里空了也不去添,慈愛的母親總會說:“來啊,我?guī)湍銕?,讓你多讀幾行書?!边@后來,母親和兒子配合默契,竟成了習(xí)慣了。這在鄉(xiāng)下的十多年,每日三餐,都這樣如饑似渴學(xué),能讀多少書,掌握多少知識??!
鼠人還很喜歡看地圖,那時他看得最多的是“中國地圖”“世界地圖”掛圖。端個粥碗,站在地圖前,邊吃邊看,多彩的顏色,豐富的地理信息,直入大腦,也是很享受的。記得當(dāng)時“身居茅屋,放眼全球;腳踩污泥,心懷天下”這幾句話很流行,鼠人把它們落實在地圖上了。久而久之,中國的山川河流、當(dāng)時的29個省市自治區(qū)直轄市及省會城市,世界上的大洲、大洋,國家地區(qū)、首都首府,都不在話下了。盡管了解這些,也曾被愛打牌、喜歡玩樂的年輕伙伴們譏為“無用”,但他的興趣不減。十年功夫不尋常,一天一小會,累積起來的效果也就很可觀了。
也許,正是這一點,他雖然和隊里伙伴一起干活,一起挑河上港,但還是被善于觀人識面的茂榮哥感覺出與別人不一樣,才斷言他不像一直在家干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