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爺子雖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可圣上如此鄭重相托,他自然不敢草率應(yīng)付。問過二皇子先前所念何書,便一邊溫故一邊參雜著講一些經(jīng)史文學(xué)。姚老爺子看似迂腐,其實心里頭明白的很。女兒一被選中給應(yīng)皇子做皇妃,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是以才會萬般不舍,哭的肝腸寸斷。女兒出嫁后,他便斷了一切的聯(lián)系。以免他日皇妃跟應(yīng)皇子出什么事情,連累到本家一族。千小心萬小心,只是沒想到自己這把老骨頭會被圣上拿來反制應(yīng)皇子。二皇子驕縱慣了,哪里受得了這個約束?長此以往,日積月累,能不心生怨懟?尤其圣上最后明說,若二皇子不服管教,只管向他告知。那,日后圣上一教訓(xùn)二皇子,二皇子豈不是就認(rèn)為是他告的狀?最后難免會遷怒到應(yīng)皇子身上??墒怯值脤κド辖徊?。所以,姚老爺子這幾日苦思冥想,決定只是從一般的經(jīng)史文學(xué)入手,并不涉及治國理政以及韜略之術(shù)。圣上只是說二皇子喜武厭文,讓他從旁調(diào)教。他便謹(jǐn)遵圣諭,只從這方面入手,一來二皇子學(xué)得輕松,二來,讓圣上也挑不出毛病。
從山北回來后稍作休息,應(yīng)皇子便回到了鋪子。他這一走兩三個月,鋪子里面積攢下了太多的事情等他處理。一時又忙的昏天黑地。只在夜里回府能跟皇妃說幾句話,皇妃閑極無聊,又想起仁泰茶樓和那幾個小叫花子,跟應(yīng)皇子說想去看看。應(yīng)皇子事情多,又過了這么長時間,早將這回事丟在了腦后。尤其如今事過境遷,更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聽皇妃說起,便隨口應(yīng)付了幾句。誰知皇妃這一日竟當(dāng)真溜了出來。
聽皇妃說要去鋪子里找應(yīng)皇子,紫玉便以為她還是不放心應(yīng)皇子,便勸道:“皇子不是那樣人。既是答應(yīng)皇妃不再理會那賤人,就必然不會食言?;叔慰噙@樣不放心?!?p> 皇妃正絞盡腦汁,想著去找應(yīng)皇子的借口。如今聽紫玉這一說,當(dāng)下將計就計,氣呼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皇子守信不主動去找她,可萬一她賊心不死又送上門兒去呢?她能找到這里,就能找到皇子的鋪子,萬一皇子心一軟,著了她的道,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那可就晚了!”
皇妃醒來這么長時間了,可紫玉對皇妃所說的話還是半懂不懂的,只是憑理解明白了大概意思,覺得皇妃說的也對。那賤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府上騷擾,誰敢說就不會去鋪子里呢?便收拾著要跟皇妃出門?;叔徽f這樣去不行。萬一傳出去,說她去應(yīng)皇子的鋪子里捉奸,豈不是有損應(yīng)皇子的聲譽。萬萬不可。說她要去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偷偷的去。話已說開,皇妃也就無所顧忌了,反正有上次跟應(yīng)皇子去商會的經(jīng)驗,便讓紫玉去叫小麻花過來,自己也裝扮成一個小廝,跟著小麻花出了府。
這回兩個人沒有拖延,直奔目的地。畢竟仁泰茶樓的滅門慘案過去那么久了,沒人再會注意這件事情。也不用怕周圍有官府的暗哨。來到勸業(yè)場,看見幾個小叫花子還在那里,卻不再是面黃肌瘦的,還有心情打打鬧鬧的??粗钟崎e。沒等他們過去,為首的大叫花子先就看見了小麻花,跑了過來。親熱的拍了一下小麻花的肩膀,問道:“你怎么這時候過來?”
“哦,”小麻花看了一眼皇妃,拗口的照著她教的話說道,“我們小姐想要來瞧瞧你們?!?p> “誒?那個咳嗽的孩子呢?”皇妃還記著那個小叫花子,在幾個小叫花子臉上來回看了一遍問道。
大叫花子雖對這個小姐有些戒心,可一聽說起小叫花子,還是不由的一笑,從身后小叫花子堆里扯出一個來,說道:“這不就是?”
眼前的孩子雖然風(fēng)吹日曬,一張臉黑里透紅,可卻透著健康活力,腿腳也好好的,還長高了不少,跟皇妃印象中的又瘦又小病病殃殃的小叫花完全不一樣。她驚奇的“???”了一聲,拉過那孩子前后的看著,惹得一群小叫花子哈哈大笑。
“說起來還要感謝小姐大發(fā)善心呢。多虧你不是讓人送些吃的穿的,還給小毛看病,狗子才能有今日?!贝蠼谢ㄗ诱f著深深的對皇妃鞠了一躬,后面的小叫花子也有樣學(xué)樣,跟著鞠躬。
皇妃看了小麻花一樣,她不記的自己讓小麻花送過什么吃穿啊?她撓了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
“哦,對了?!贝蠼谢ㄗ油蝗幌肫饋韱柕?,“小姐上次不是來問過一個人嗎,不知現(xiàn)在還想不想知道了?”
“想??!”皇妃說著又把義王的畫像拿了出來。
大叫花子看了那畫像一眼,就一把奪了過來,拿在手里細(xì)細(xì)的端詳著。
皇妃忙問:“你是不是見過?”
大叫花子沒有說話,只是拉著叫狗子的小叫花子走開幾步,才把畫像展開讓他看,“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那天摔你的那個。”
小叫花只看了一眼,便手一抖,把畫像丟在了地上。一邊往后退,一邊驚恐的叫道:“我,我沒見過這個人,我不認(rèn)識!別問我!”
“狗子別怕?!贝蠼谢ㄗ用^來摟著他說道,“他們也是跟我們一樣的受苦人。不會害你的?!?p> 小叫花子猶在一個勁發(fā)抖,說不出話來。
大叫花子明白自己沒看錯。把畫像撿起來還給皇妃說道:“你們想問他什么?”
“我想問你們是在什么地方見到得他?他當(dāng)時在做什么?”皇妃也不廢話,直接問道。
“就在街上,我們剛才待的地方?!贝蠼谢ㄗ又钢f道。
“他在做什么?”皇妃緊接著問道。
“他坐著轎子?!贝蠼谢ㄗ诱f道。“一輛很不起眼的舊轎子,我們都以為里面肯定是個和善的老先生,誰能想到……”
“他坐在轎子里面,你們怎么會看見的?”皇妃又問。
大叫花子回頭看了看還縮在角落里發(fā)抖的小叫花,咬牙道:“狗子去跟他要錢,掀開了驕簾?!?p> “看清了是這個人?”皇妃緊盯著大叫花子問道。
“打死我也不會認(rèn)錯。”大叫花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咬牙說道。“狗子就是被他摔的,差點丟了這條命。”
“?。繛槭裁窗??”皇妃叫道,“他怎么能下的了這樣的毒手!”
小麻花見天色不早,生怕小叫花們說來話長,便趕緊說道:“那他去了哪里你們知道嗎?”
大叫花道:“我們幾個就看見他順著這條街一直往里去了。不過有一個叫街的伙伴兒看見他又去喝茶了?!?p> “喝茶?”皇妃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叭ツ睦锖炔瑁俊?p> “這條街上就有一家茶樓?!贝蠼谢ㄗ訉叔泽@的樣子不以為然,隨手一指說道?!澳莻€惡人每次過來都會先去那里喝茶?!?p> “???”皇妃興奮的心臟蹦蹦直跳,捂著胸口道“那個茶樓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仁泰茶樓?你們親眼看見他經(jīng)常去那里喝茶?”
“我們一天的站在這里,這條街上有什么事能瞞得過我們??!”大叫花子聽出皇妃似乎對他說的有所懷疑,大為不滿的說道。略頓了頓才又說道,“就是那個去年死了全家的那個茶樓?!闭f著瞪大了眼睛,“莫非那一家人也是被這個惡人所殺?”
“這個,這倒不是?!被叔Ψ裾J(rèn)。明知道若是順著叫花子說的點頭肯定,勢必會讓大叫花子心頭仇恨的怒火燒得更加猛烈,方便她實施下一步的計劃??陕砸贿t疑,還是予以了否認(rèn)。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可能是潛意識里不想讓應(yīng)皇子跟這樣一個惡人扯上關(guān)系吧。又問道:“那他喝茶去了有多長時間?”
“大約有一個時辰吧?”大叫花子說著回頭看小叫花,想跟他確認(rèn)一下。可小叫花卻依舊一臉驚恐的搖頭。
一個時辰?;叔懒恐R匀侍┎铇堑竭@里的距離,若光是喝喝茶,哪里能用的了一個時辰。但要是真如她所想,這仁泰茶樓是義王的一個秘密據(jù)點,那這一個時辰可做的事就太多了。
皇妃又問了些問題,見大叫花子知道的也就是這么多了,便讓小麻花把兜里的散碎銀兩都給了大叫花子,臨要走,才又說道:“想讓你給幫個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忙?”大叫花子問。
“這個人若是再從這里經(jīng)過,你敢不敢偷偷跟在他后面,看看他再去哪兒?”皇妃問。
“喝茶?”大叫花子問。
“不管是喝茶還是什么?!被叔c頭。
大叫花子有些猶豫,沒有立即答應(yīng)。
“放心,不讓你們白跟。會給你錢的?!毙÷榛Φ馈?p> “不是錢的事?!贝蠼谢ㄗ訛殡y的說道,“萬一讓他發(fā)覺了,我們可就都活不成了?!?p> “所以才問你敢不敢嗎!”皇妃道,“再說,要跟也只能是你一個人跟,不能讓別人知道?!?p> 大叫花子還在猶豫。
“算了。我們還是去找一個機靈一點的人吧?!被叔钩隽思⒎?,“不為難你了。”
說著就要走。
“這一整條街上你也找不出一個比我更機靈的人了!”大叫花子果然上當(dāng),一梗脖子說道。
皇妃得意的跟小麻花對視了一眼,轉(zhuǎn)過身來。
“我要看到了該去哪兒找你們???”大叫花子面帶慍色問道。像是礙于人情答應(yīng)了一件本不情愿的事情。
“不用你去找?!被叔?,指了指小麻花,“他不是經(jīng)常會來給你們送吃的嗎,到時候你就告訴他就行了。”
想起來又說道,“你得拿出你的機靈勁兒來,千萬千萬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p> “放心吧你就?!贝蠼谢ㄗ樱拔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叫花子沒挨過打,靠的就是我的機靈勁兒?!?p> “對了,義……那個誰,”小麻花差點說出義王來,好在及時改了口,“坐著轎子,你們怎么認(rèn)得出來嗎?”
“我認(rèn)得他的轎子?!贝蠼谢ㄗ拥?。
“那他萬一換了轎子呢?”小麻花道。
“不會的?!被叔?。拉了小麻花就走。
出了勸業(yè)場,還是又來到皇子這幾日所在的票號門前溜了一圈。小麻花怕人認(rèn)出他來,就躲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的瞅著皇妃。只見門口迎客的伙計看見皇妃仰著脖子直往里面瞧,便驅(qū)趕著她說道:“去去去!哪里來的小崽子,敢來這里討飯!”皇妃卻不理他,索性走上臺階,探頭向里張望。小麻花見看門的伙計上來要推皇妃,忙要出來阻止,卻見皇妃沖那人做了個鬼臉,自己走開。沿路又買了一些泥人兒,陶塑,什么風(fēng)車,糖葫蘆,一路蹦蹦跳跳的回了東府。
夜里說起來,應(yīng)皇子才知道皇妃竟然真的出了府去看那幾個叫花子。忙問路上沒出什么事吧?又問她怎么出去的,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怎么辦。
皇妃便把紫玉以為她是不放心應(yīng)皇子,怕那白蓮花去鋪子里找他。所以偷偷去暗中查看說了一遍。應(yīng)皇子聽了又氣又笑。再三叮囑她日后不可再擅自行事。
“知道啦!”皇妃不耐煩的搖頭道,說完又道,“你知道嗎,老頭子還是微服私訪!那小叫花說他乘的是一輛很舊的小驕?!?p> “義父為人一向謹(jǐn)慎低調(diào),平日里出入都是乘的這輛轎子,為的是不惹人注意。”應(yīng)皇子道。
“對吧?”皇妃哼的一仰頭道,“小麻花還說怕你義父換轎子。我說就憑你義父那家底,家里哪來的那些個破轎子?還去哪里換嘛!”
“若仁泰茶樓真是義父的黨羽,那……”應(yīng)皇子沉吟著說道,“圣上為何不借此機會向義父發(fā)難,而是無聲無息,沒有一絲動靜?”
“那就說明他尚未找到對你義父不利的證據(jù)?!被叔胍膊幌刖驼f道,“所以只能是敲山震虎以示警告。讓你義父知道,他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萬一你義父一時情急做出什么失常的舉動,那不就是自投羅網(wǎng)?”
“那我得盡快去提醒義父一聲?!睉?yīng)皇子急道。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皇妃冷笑一聲道,“你義父他老人家現(xiàn)在還安然無恙,那就說明他早已經(jīng)想到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