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撒子忙問。
“若是別的丫頭,此事斷無不成之理?!睉?yīng)皇子道,“只這紫玉甚是要強,怕是……”
撒子明白應(yīng)皇子的意思,他也知道紫玉矜持自重,只怕是相不中大麻花。想到此處,心里猛然蹦了一下。若紫玉真相不中大麻花,那他不就……?可隨即就想到自己發(fā)過的毒誓,一下子就泄了氣。如此更是鐵了心的要撮合大麻花,說道:“皇子有所不知,大麻花如今已改頭換面,今非昔比?;首尤舨恍?,只管去瞧瞧,只怕你猛見了還認不出來呢。”
應(yīng)皇子心知不是改頭換面的事??陕犎鲎舆@樣說,只得答應(yīng)了說回去跟皇妃商議。
撒子見應(yīng)皇子答應(yīng),放下心頭大石,當(dāng)下歡歡喜喜的讓應(yīng)皇子回屋里坐。來到大麻花屋里,應(yīng)皇子先沒看見大麻花,便覺得像是走錯屋子了。以前這個屋里住著大麻花兄弟兩個,東西兩邊靠墻放著兄弟兩個的床鋪,當(dāng)?shù)厥腔馉t,轉(zhuǎn)周圍橫七豎八亂七八糟放著凳子,椅子,條幾等雜物,煙熏火燎加之常年不打掃,屋里連人帶東西看起來都是烏蒙蒙的。可應(yīng)皇子這一進來卻只覺得眼前一亮。墻壁是粉刷過的,東西也擺放的整整齊齊,當(dāng)?shù)氐臓t子被清理了出去,顯得屋里又大又敞亮。最重要的是,兄弟兩個的兩張床鋪現(xiàn)在已經(jīng)合二為一。
“小麻花住在哪里?”應(yīng)皇子看著床上那一床被褥問。
“哦,小麻花一開春兒就搬去跟我一起住了?!比鲎拥溃拔乙粋€人正也悶得慌?!?p> 應(yīng)皇子聽了,心里不覺一陣慚愧。想以前,他孤立無援時,哪一日能少得了他們相伴?為他出謀劃策,排憂解難??扇缃?,他有了皇妃,便將他們拋之腦后,他們一個個有了這么大的變化,他都一無所知。每日見了小麻花,也一次也沒有想過問問他們情況如何。想著便道:“這里哪做得婚房。府里有好幾處別院,你們?nèi)蘸蟛还苷l成親,都會分得一處,讓你們單門獨院的過日子。”
“不可,皇子?!贝舐榛Φ溃斑@里便很好,離皇子又近,有什么事也方便。”
應(yīng)皇子聽了此言,心里更覺難受。再看那大麻花,竟把打認識他就有的一臉絡(luò)腮胡子盡皆剃去,頭發(fā)也梳的紋絲不亂,雖草莽之氣未脫,但確有煥然一新之感。如此便把想要勸他另覓他人的念頭打消,一心要為大麻花說成這門婚事。
回到內(nèi)院,先和皇妃說起。皇妃一聽要把她的腦袋嫁人,也不問嫁給誰,便連說不行。
“紫玉再好,也終是要找人家的。難不成能守著你一輩子?”應(yīng)皇子和顏勸道,“嫁了大麻花,她便是人婦也還是在這府里。但若從外頭找了人家,那便只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p> “可大麻花丑成那樣,腦袋怎么會看的中嘛!不行不行,我就先通不過。”皇妃扭著身子,把玉石涼席上面鋪著的睡單擰成一團。
——說起這席玉石涼席,那真是勞民傷財?;叔诸^積攢的玉石多了,便挑剔起來,凡是成色不太好的,或是有些瑕疵的便都丟在一旁,棄之不用。她又怕熱,一到酷夏午睡起來,只覺得后背幾乎捂出火來。便靈機一動,想起廢物利用,把這些廢棄的玉石,讓工匠給她做成涼席。這得是多奢侈的一件事情啊,先不說得用多少玉石,就光是把那一個個形狀各異的玉石打磨穿孔串聯(lián),這手工就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苫叔J定的事情,哪有辦不成的。砸下重金,那工匠不到半年就給做好了。每到午睡的時候,丫頭們先垂下里屋的紗簾,擋住外面刺眼的陽光。再用剛打上來的井水把玉石涼席擦拭一遍,屋里頓時就有一股濕陰陰的涼氣彌漫開來。
“大麻花只是有些粗莽,現(xiàn)如今也改變了許多,”應(yīng)皇子道,“我會再給大麻花名下劃撥一些店鋪田產(chǎn),保證不會委屈了紫玉?!?p> “可人總不能守著這些東西過日子吧?主要不是還得看人嘛。人要是看不上眼,就是守著一座金山又有什么樂趣?”皇妃道。
應(yīng)皇子笑:“金山還是有用處的,否則去哪里做這玉石涼席?”
“哎呀討厭!人家在和你說正經(jīng)的嘛?!被叔鷭舌恋拇反蛑鴳?yīng)皇子道。
“好好。”應(yīng)皇子忙正色道,一邊和皇妃保持開距離?;叔裸露?,哪知道應(yīng)皇子每日跟她同床需要多大的克制力。他若還跟以前一樣不喜歡皇妃也就罷了,明明現(xiàn)在跟皇妃心心相印,皇妃又如此嬌憨可愛,他卻只能發(fā)乎情而止于禮,這是什么樣的折磨?。∫虼怂偸潜M量避免和皇妃身體接觸。
“你雖是舍不得紫玉,但此事還是需先問過她的主意?!睉?yīng)皇子道?!八舨煌?,此事自然也就罷了,不能強求。若是同意,你我豈不是在這里白費功夫?”
“問也是白問。”皇妃肯定的說道,“腦袋肯定看不上大麻花的?!?p> 下午雨停了,丫頭們都出來在院子里戲水?;叔犞齻兊男︳[聲,不覺回頭看了一眼應(yīng)皇子。這古時候的大老婆還真是需要內(nèi)心足夠強大才能做得。要不守著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豈不是要操碎了心?
“紫玉也在外面?”應(yīng)皇子見皇妃看他,問道。
皇妃便叫了一聲:“腦袋!”
沒有人知道皇妃為什么會這樣叫紫玉,皇妃自己也稀里糊涂,可總是脫口就叫了出來。
“皇妃要什么?”紫玉忙回來問道。臉上猶帶著笑意。她不像別的丫頭一玩起來就不管不顧的,雖知道應(yīng)皇子也在屋里,可還是怕皇妃有事叫人,便守在外面門口。只是到底還是少女心性,看著別人玩鬧也覺開心。
“皇子有話跟你說?!被叔鷲烆^看著外面,把球踢給了應(yīng)皇子。
“嗯,”本來這種事情是用不著應(yīng)皇子出面的,只是應(yīng)皇子今日沒事,又一門心事想要彌補這些時對大麻花他們的疏忽,怕皇妃不好好說服紫玉,便跟皇妃一起來說。卻沒想到皇妃這樣直接,沒有一點鋪墊。稍作沉吟才說道:“紫玉,你今年多大了?”
紫玉一聽這話,心中已猜著幾分,不覺紅了臉,低頭說道:“奴婢是屬馬的今年十九了?!?p> “嗯。年紀不小了。”應(yīng)皇子道,“你們這幾個陪房丫頭,最數(shù)你和冰兒貼心。冰兒也離不開你。只是再離不開,也不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我和冰兒合計了幾日,覺得偏院的大麻花,既老實又勤懇,脾氣也好,是個能托付終身的人,意欲將你許配與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紫玉聽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偷偷拿眼去看皇妃,見皇妃只垂著眼不說話,便以為果真是和應(yīng)皇子說的那樣,應(yīng)皇子是和皇妃商議好了才對她講的。心里便有些氣急,說道:“既是皇子和皇妃商議好了的,奴婢自然無話可說。只是家中尚有父母,此事不敢自專?!?p> 這話說的在情在理,應(yīng)皇子任是滿肚子說辭,也只得就此作罷。只是又將大麻花夸獎了一番,說他們?nèi)蘸笕羰浅闪思?,想繼續(xù)留在府里也可,想自立門戶也可。不管怎么選擇,他都能確保他們衣食無憂。
紫玉只是不語。
皇妃想跟紫玉說,她要是不愿意,只管說出來,沒人會強迫她??蓱?yīng)皇子那天一直在內(nèi)院,她沒有機會跟紫玉說悄悄話。待第二天應(yīng)皇子去了鋪子,再跟紫玉說起來,紫玉只是冷冷的,說謝皇妃關(guān)心。加上從圍場回來后,綠冬幾乎每天都來找皇妃玩,皇妃便也就將此事丟了開來。
綠冬是去皇宮都能暢行無阻的選手,來個小小東府那更是不在話下。她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想什么時候走才什么時候走,有時候,能一日三餐加下午茶都在東府用過了,這才回去?;叔凑粋€人也悶得慌,倒是很高興她來?;叔鷽]有看錯,綠冬和她確實是一類人,兩個人在園子里逗鳥捉蟲,逮蛐蛐兒捉螞蚱,玩得不亦樂乎,一個下午都不帶挪窩的。尤其剛下過一場大雨,園子里的花草更加繁茂,綠冬看見墻角的斜坡上有一個一個的圓圓的小洞,便說要給皇妃教怎樣釣駱駝。她在周圍尋覓著,找到一種尖尖的像葦葉似的硬挺的草葉,用手輕輕往出拔,拔出一根完整的葉子來,下面是嫩黃的根。綠冬用嘴抿了抿那根部,便輕輕捅進那小圓洞里,一直往里捅,直到捅不下去了才停住,然后就像釣魚似的,等著?;叔匆娋G冬忙活,早已躍躍欲試,此時見綠冬半天沒有動靜,嘴上說綠冬吹牛,可卻滿世界尋那草。只是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看見什么草都長得一樣,胡亂的拔了一通,不是拔斷了,就是根本沒有那嫩黃的根。綠冬只得只得指給她,可她仍是一拔就斷,幾次過來,才學(xué)會慢慢品著勁兒,一點一點往出拔,總算是拔出一根來。忙也在嘴里抿了抿,找了個洞就往里面捅,剛捅進去沒多久,就拔出來看,竟見那草根兒上果真咬著個肉乎乎的小蟲子,爪子還一抓一抓的。她心里膈應(yīng),手一抖,便將草棍兒丟了開去。
綠冬直罵她狗屎運。
“這么小個蟲子,怎么會是駱駝呢?”她問綠冬。
“他會長大的呀。”綠冬道。
“長的駱駝那么大?”她笑綠冬。
跟著伺候的婆子丫頭笑她們倆。
綠冬一日竟領(lǐng)著三皇子前來。那是一天午后?;叔鷦偹盐缬X,聽見門上通傳說有客來訪,便知道是綠冬。這丫頭也不知道哪來的精力,大夏天的也從不睡午覺。有時候皇妃陪著她實在困得不行睡著了,她就一個人里出外進的自己玩兒。
皇妃剛要讓進來,才聽說綠冬還跟著三皇子。這男客是不能進內(nèi)院的,皇妃想了想,便讓紫玉把下午茶安排在園子的涼亭,自己換過一件稍微保守一點的衣裙,這才出門迎客。
三皇子看上去比上次在圍場還要局促?;叔屪蜌饬艘换?,才遠遠在綠冬那邊坐了。
“我今天進宮去探望姑母,正好遇見三哥哥一個人沒什么事做,就邀他跟我一起來找你玩?!本G冬說道。
“好啊。”皇妃笑著看三皇子,“就是怕三皇子跟我們在一起會覺得無聊?!?p> “……”
“不會的!”沒等三皇子開口,綠冬就先說道,“三哥哥平日在宮里也是一個人,悶得很呢?!?p> “那歡迎三皇子以后跟綠冬常來?!被叔θ轀睾?,盡著待客之禮。
看見三皇子愈發(fā)不自在?;叔闹遣涣?xí)慣這樣客套的,可總不能也跟他玩釣駱駝吧?正躊躇間,聽見綠冬說道:“三哥哥,你不是會編鳥籠子嗎?給我編一個好不好?這園子里的蛐蛐兒可多了,我上次好不容易逮了一個,可沒處放,又讓它跑了?!?p> “這等小事哪敢勞動三皇子!奴婢們給姑娘編一個就是了。”伺候的婆子還是第一次見這宮里出來的皇子,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F(xiàn)聽說綠冬竟敢讓三皇子一個大男人給她編什么花籃,便忙說道。
三皇子也不說話,起身隨手摘了些樹枝柳條,一邊走就一邊編了起來,看見花長得好的,也連枝摘下,編了進去,不多時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籠子就編好了,上面還有個向上開的小門。綠冬見了,拍手叫好。忙著就要去逮蛐蛐兒?;叔沧蛔×?,跟著綠冬就往草叢里鉆。只是她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只跟著綠冬身后東跑西竄,反而把綠冬就要到手的蛐蛐兒給驚跑了。綠冬央告著讓她出去等著,說逮著了頭一個就給她,她這才出來。卻見涼亭的石桌上已經(jīng)擺著好些編好的成品,有的是籠子,有的是花籃,都精巧有趣。沒想到三皇子的手竟然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