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楊氏犯了這么大的錯卻沒被直接處置,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馬上就要春節(jié)了,玄宗皇帝考慮到一年中這樣喜慶的日子不好沾染罪惡,才讓她多活些時日。
李后未退居時,這些大小節(jié)慶都是由她親自操持的,公平與否也不是她們這些人能隨意置喙的?,F(xiàn)下商昭媛和陳修儀名不正言不順且連四妃都夠不上資格,后妃們心中難免會不舒坦。
其他人有什么不滿也只能在心里詆毀幾句,萬萬不敢搬到臺面上,可閆聿妃是即將生產(chǎn)的側(cè)一品妃位,她孕后期氣性大對兩位協(xié)理六宮的妃嬪責罵幾句她們也只能受著,長此以往諸人都對閆聿妃唯恐避之不及,就連除夕守夜都是能躲著她走便離她遠遠的。
自宮門口的長廊開始到處張燈結(jié)彩,周圍一派迎接新年的祥和氣氛,宗婦們皆穿著裁置的新衣裳與丈夫一起進宮和帝妃同賀,就連被百里豐旻送出宮外的嘉慎郡主也在奶娘和宮人的陪同下穿著一身新衣來給皇帝請安。眾人見到嘉慎郡主,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另一位主兒。
景嚴宮正殿
清歡挑選了一件喜慶的霞粉色裙袍給戚榮語換上,她剛剛生產(chǎn)完按例是不用去宗祠堂跪著守夜的,但這是她離開父母親人獨自在宮中過得第一個新年,好歹也得規(guī)制一番,故將自己拾掇的與往日一樣嬌美。
戚榮語親自抱著百里臨之坐在榻上哄著,兒子那迷迷瞪瞪的小眼睛才合上,清桃就轉(zhuǎn)身進屋,俯身壓低聲音說道,“娘娘,魏貴人來給您請安了”。
戚榮語是極不愿見她的,可架不住今兒個日子特殊,魏貴人又沒犯什么過錯,戚榮語沒理由將人拒之門外,只好說道,“叫她進來吧”。
魏貴人從行宮回來后就極少被皇帝召興,有時候一個月都不能跟皇帝說上一句話,這才意識到皇帝對她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原來真的是逢場作戲的采花手段。
“妾拜見昭儀娘娘,娘娘萬安”
魏貴人穿著一身絳粉色宮裝,半舊的衣裳將她襯得活似四十幾歲的半老婦人,她屈膝跪在青石地磚上,恭敬的朝殿上方拜道。
“魏貴人身嬌體貴的,可別再跪著了,趕緊起來吧”,戚榮語不冷不熱的說道。
魏貴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突然來舔鞋底吃相實在難看,只好尷尬的起身,將要說的話在腦中思忖片刻后道,“小皇子出生妾還沒來得及恭賀娘娘,今日又是這樣的大日子,妾帶了幾樣小物件送給小皇子,還望娘娘不棄”。
紅胭接到主子暗示,將欲上前獻上隨禮卻被清歡眼疾手快的接了過去,戚榮語淡漠瞥了眼匣中的紅鴿血玉石,心道魏貴人這是從哪兒弄來的這種稀罕東西。
“魏貴人有心了,不過現(xiàn)下馬上丑時了,貴人不用隨駕去宗祠堂嗎?”,戚榮語有時候真是懷疑魏貴人腦子是不是塞漿糊了,這種能直接接觸皇帝的大好時機她不好好把握,竟然來自己這添堵。
魏貴人還沒從戚榮語話中回過味,以為這是好意提點她,這么想著她面上浮起喜色,忙道,“多謝娘娘提醒,妾這就過去”。
戚榮語見狀只覺得自己好像在對牛彈琴,于是甚是無奈的扶額。
送走了不會審時度勢的魏貴人,清歡陡然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娘娘,魏貴人之前不是去投靠了正禧宮嗎,為何楊氏被幽禁她還能安然無恙的四處走動?”。
戚榮語抬眸一笑,頭頂墜著的珍珠流蘇隨她動作搖擺幾許,“當初的正禧宮可是只有楊嬪一位?”。
“您是說…湘嬪?”
湘嬪是李后尋進宮的不錯,但樹倒猢猻散,誰能保證湘嬪對李后沒有二心,更何況她本來就不需要靠皇后得到恩寵,皇帝一開始就蠻喜歡她,哪還需要旁人牽制她呢?
就在主仆二人還在揣測這其中緣由時,宗祠堂卻鬧哄哄的亂作一團。
嘉慎郡主被放出宮數(shù)月,對后宮形勢了解的甚少,就算是她身邊的奶娘嬤嬤也不敢隨意告知這位小祖宗李后被變相軟禁在鳳儀宮的事,怕的就是如此刻一般的情形出現(xiàn)。
商昭媛本就沒有正式撫養(yǎng)二公主,所以今日二公主三公主都是由冷貴嬪親自帶著過來一起守夜,兩位公主都已經(jīng)六個月,身子骨比剛出生時好了不知多少,遂決定讓奶娘抱著同眾人一齊待在宗祠堂沾沾喜氣。
嘉慎郡主本來就對自己親娘被幽禁的事耿耿于懷,再加上身邊不乏‘有心人’無意的說起皇帝寵愛二公主與三公主遠勝于自己的傳言,一個今年將將七歲的小女娃哪里會分辨這其中彎彎繞繞,所以在冷貴嬪帶著兩個女兒進來請安時,她就暗下使壞,借機看望妹妹之時在手上沾了一些花粉蹭到小公主們身上。
妹妹們對花粉過敏也是她在婆子們私下交談時偶然聽到的,自她出生以來的六年一直都是她父皇疼寵的唯一女兒,忽然間被妹妹分散了本應(yīng)該屬于自己的寵愛難免會有些不舒坦,但也不至于壞到就想去捉弄她們甚至傷害她們??蛇@次進宮等來的不是母親憐惜安慰的話語,而是父親冷漠的回應(yīng),她頓時就產(chǎn)生了只要讓二公主三公主不得寵,就能讓她父皇回心轉(zhuǎn)意的想法。
“怎么會,趕緊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隨著冷貴嬪尖銳焦急的呼喊,大殿上維持了半個時辰的寂靜被打破。
百里豐旻不悅的蹙眉,抬腳轉(zhuǎn)向冷貴嬪處,“怎么回事,在宗祠堂喧嘩成何體統(tǒng)”。
冷貴嬪見到皇帝過來,連忙撲倒下來,央求道,“皇上,您要為婉兒和嫣兒做主啊,這次妾根本沒有帶她們行走御花園,但婉兒嫣兒身上卻發(fā)現(xiàn)了花粉,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商昭媛也被后面的動靜吸引,待聽到冷貴嬪提及‘婉兒’和‘花粉’字眼時心中隱約有股不好的預(yù)感,礙于場合她也只好悄悄起身往殿后移步。
“婉兒?!這…”,商昭媛貓在皇帝身后,抻著脖子往前探了一眼襁褓中的嬰兒,頓時大駭。
“昭媛娘娘,您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照看婉兒還不夠嗎?您竟然連嫣兒都要從妾身邊奪走嗎?”,見來人是商昭媛,再結(jié)合之前的事,冷貴嬪武斷的認為這次的事極大可能也是商昭媛搞的鬼。
“冷貴嬪你休要血口噴人,今日一早婉兒就被你身邊的宮女接去了斑斕殿,本宮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在這樣的日子上禍害本宮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商昭媛雖然氣憤冷貴嬪不分是非的潑臟水,但更多地卻是疼惜婉兒嫣兒小小年紀遭這種罪。
百里豐旻聞言,一記鋒利的眼神掃向商昭媛和冷貴嬪,后兩者體會圣意只得緘口。
趙千方再一次在更深露重時被人揪去為小公主們看診,內(nèi)心已經(jīng)見怪不怪,反正后宮女人要么爭盛寵要么爭子女,這種事最大的受害者只能是懵懂不知事的皇子皇女。
在皇帝冷冽的眼神下,趙千方發(fā)現(xiàn)端倪,如實稟報,“皇上,二公主三公主依舊是花粉引起的麻疹。只不過這次有些蹊蹺,按理說正常的花粉不會像這樣大片大片的浮在肌膚表面…”。
百里豐旻自然讀懂了趙千方字里行間隱晦的意思,想到今日的特殊,只好叫人將兩個大哭不止的女兒抱下去,又派趙千方前去看護。
冷貴嬪仍在原地微掩口鼻抽抽搭搭的哭泣,就連商昭媛神色看起來也是郁郁寡歡的。除夕守夜不會因為公主們這一點小病痛就停止,她們再傷心還是要顧全大局的,不然女兒受傷不說還惹得皇上厭棄才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嘉慎郡主小心翼翼的留意著后方的動向,暗自將紅腫的小手藏進袖口。
商昭媛距離嘉慎郡主才幾步之遙,能夠清楚的觀察到她的一切細小的動作,待見她心虛躲藏的眼神時,霎時有幾分了然。
守完夜已是子時,其他人紛紛告安各自回宮,唯獨冷貴嬪和商昭媛步履匆匆的轉(zhuǎn)向宗祠堂后面的耳房。
玄宗皇帝此時也沒了除舊迎新的歡喜,面色凝重的看著原本白凈的兩個女兒如今臉上被一片紅色疹子覆蓋。
冷貴嬪隔在商昭媛和皇帝中間,臉上淚痕還未干,垂眸說道,“商昭媛這下還有什么話要說嗎?連趙太醫(yī)都說婉兒和嫣兒的疹子是人為的,張氏是您親自挑選給二公主的奶娘,馬氏也是您派到斑斕殿的,她們二人包庇您的所作所為也不是不可能”。
商昭媛被她這番沒由來的推測憋到?jīng)]脾氣,放緩聲線冷靜道,“既然她們是本宮選出來的,那本宮就更不能做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荒唐事,瓜田李下的道理本宮比冷貴嬪你更清楚”。
百里豐旻靜靜的聽她們辯解,忽而問道,“趙千方,小公主們臉上這些你可知是何種花的粉?”。
“回皇上,此乃唐菖蒲的花粉,此花帶有毒性因而微臣只在鳳儀宮門前見過幾次”,趙千方拱手,心下驚駭幾分,難道又是那位做的手段?
沉煙裊裊
今天一直在想要不要給你們發(fā)點糖,結(jié)果…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