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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花劍語

第一百〇二章 丹鳳鳴舟

鳶花劍語 張不胖本胖 3832 2020-06-25 14:43:08

  “六出奇花飛滾滾”,“玉龍酣戰(zhàn),鱗甲滿天飄落”。

  氣溫驟降,雪開始下了,這是這個冬天他們遇到的第一場雪。

  也是陸凝霜在北方遇到的第一場雪,他從來沒有來過這么北的地方看雪。

  從來沒有看過這樣雪里的美人,像傲寒的紅梅一樣的美人。

  秦嘉茵披著杜鵑紅的斗篷走到陸凝霜面前。明眸顧盼、雙目流波,雙眉額發(fā)積雪,微笑別有風情。不但有紅梅的幽雅,還飽含杜鵑的溫暖。給陸凝霜以溫暖的感覺。

  他們正要去許昌城打聽圣靈四魂使的消息。

  秦嘉茵是背著她師父去的,雖然白麗芳不讓她去,但是她看得出她很擔心,她自己也擔心。她告訴陸凝霜是想讓他代為照顧白麗芳兩天,陸凝霜卻說自己可以替她去,秦嘉茵堅辭。陸凝霜只得說:“你的武功不行,你一個人去太危險,要么我和你一起去?!鼻丶我鹫f:“那我?guī)煾冈趺崔k?”陸凝霜說:“我讓陳豬西照顧她!”

  讓陳豬西照顧白麗芳,秦嘉茵本來以為她絕不會答應(yīng),會吃醋。但陳豬西好像一點也不介意他們獨處,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聽到陸凝霜請求以后,欣然答應(yīng)。

  “我很快就回來!”

  “嗯!放心吧,不就是照顧個人嗎,還能難得倒我?”

  二人于是出發(fā)。

  并行不久,在趕往許昌的路上突然被一個乞丐叫住。

  陸凝霜定睛一看,笑了,“好巧,上次我從醫(yī)館出來撞見你,這次又撞見你。”

  乞丐道:“不是,這次是區(qū)長讓我專門來找你的!”

  陸凝霜問:“他在哪兒?”

  “我來了!我在這兒!”軟柿子從樹林子里跑出來,他裹著破棉襖,揉了揉眼睛,“哎呀,覺還沒睡醒!”

  “看來你剛起床,你們住所離這里很近?”

  “對啊,沒錯,就在林子里面,跟我去喝兩杯暖暖身子吧!”

  “我還有要事!”

  “我也有事要告訴你!”

  “就在這兒說吧!”

  “這么急啊,真不去我那兒坐坐?”

  “下次吧?!?p>  “行,我是想告訴你我找到你姐姐了?!?p>  陸凝霜急切追問道:“我哪個姐姐?”

  “陸無痕吧她是叫。還真難找,我們是發(fā)現(xiàn)一艘船上有只特別的公雞,就你說的那樣,啼聲異常嘹亮,再者因為很少有人在船里養(yǎng)雞,通過這條線索,才找到她的。”

  “她在哪里?”

  “六湖?!?p>  “六湖?”

  “你不知道嗎?離這里也不遠,朝北走一二百里吧?!?p>  這距離和到許昌城差不多,陸凝霜有些猶豫,拿不定主意是先去找無痕還是和秦嘉茵去打聽圣靈四魂使的消息。

  秦嘉茵察言觀色猜出他的心思,道:“你去辦你的事吧,我一個人也可以的?!?p>  陸凝霜問軟柿子:“你有沒有圣靈四魂使的消息?”

  軟柿子道:“他們都被虛元國軍殺死了。”

  秦嘉茵怔住。她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會在這里聽到這個消息,這個消息來得也太突然。

  陸凝霜追問道:“你確定?”

  軟柿子道:“虛元國主下令把她們的首級在城門號令三日,今天是最后一天。”

  “王八蛋我要去殺了他!”秦嘉茵悲憤罵道,轉(zhuǎn)身欲去。

  “不行!”陸凝霜拉住她,“你如果去就正中下懷!”

  秦嘉茵停住,略微回頭,注意力轉(zhuǎn)移、并集中到陸凝霜拉住了她的手的現(xiàn)狀上,她沒有正視,只是用眼角余光看著,轉(zhuǎn)換了語氣道:“我不能不去,我要把她們的尸體帶回來安葬!”

  軟柿子道:“找不到尸體了。”

  秦嘉茵方完全轉(zhuǎn)過身,急促問道:“為什么?尸體哪里去了?”

  待她一轉(zhuǎn)過來,陸凝霜便松開了手。

  軟柿子道:“他們早就挖了個萬人坑給埋了,所有許昌城戰(zhàn)死的將士都被扔在里面,你是找不到她們的尸體的。就連首級也快被鳥給吃光了?!?p>  “天啦……天啦……”秦嘉茵氣得渾身發(fā)抖,“這些喪盡天良沒人性的畜生,我不殺了他們誓不為人!”

  “你冷靜點……”陸凝霜安慰道,“現(xiàn)在不是時候?!?p>  秦嘉茵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立刻變得平靜一些,“我知道。”

  陸凝霜道:“我會幫你的?!?p>  秦嘉茵又抬頭看他,這次長久地注視著他。似乎想要確認什么。那是一種想要確認、知道什么的目光。

  陸凝霜道:“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人繼續(xù)為非作歹、禍害蒼生。你先跟我去找我姐姐。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p>  秦嘉茵目光垂落,默默地點了點頭,臉上雖然還是掛著顯而易見的悲傷,心中的那股情緒卻已如風過浪平。

  “柿子叔叔,你們只打聽到我無痕姐的消息嗎?”

  “是的?!?p>  “那我先告辭了!”

  “好,你要小心,注意安全!”

  二人并不知道具體路線,一路打聽找尋,才得到六湖。

  這六湖位于森林環(huán)抱之中,水面浩瀚碧綠,薄霧縹緲,河汊密布,灘涂眾多,汀州上有群雀覓食,野鶴信步,翅翼展縮起落。港汊、灘涂、汀洲分割之下宛如六個湖泊相連拼接而成,因此而得名。時值初冬,仍像深春般清新秀美,萬木青蔥。掬起一捧水來浣臉,尤帶有暖意。

  陸凝霜洗罷臉,又捧起水小啜,忽聞得遠處傳來一聲嘹亮雞鳴。啼鳴聲也如蔥蘢林木般青翠,仿佛浸染了山清水秀。

  極目望去,隱隱約約中,一乘小舟從水面悠悠飄來。

  過了很久才能看清那雄赳赳氣昂昂傲立舟頭的公雞。

  果然就是丹鳳!

  陸凝霜喜悅之下奔波踏浪而去。

  秦嘉茵緊隨其后。

  丹鳳好像受到了驚嚇,又好像報信似的,小跑著屁顛屁顛拽進船艙。

  它還沒進去,無痕已聽到動靜,弓身從艙內(nèi)走出。

  陸凝霜落在船板上。

  “凝霜!”

  “無痕姐!”

  兩人交相呼喚,驚喜迎前。

  “原來你還活著!”無痕道,雖然驚喜,臉上的笑容還是比較淡的。

  “阿姐竟然以為我死了,我可是一直堅信你們也還活著的?!标懩男σ膊凰銖娏遥嗌購娏乙恍?。這像是性格的體現(xiàn)。

  “見證了那樣的山火,很難抱多大的希望……”

  “對了,那你們怎么?”江鶴青躺在船艙里,陸凝霜一上船就看見,這時又向那邊望了一眼。

  “火起之前,天機老人已把我們帶走,所以幸免于難。那時我說要來通知你們,他卻說你們已經(jīng)先走了,情勢危急,也無暇確認,后來脫離險境,我反復追問,他才告訴說你們當時并沒有離開,而今早已葬身火海。”

  “為什么他要救你們呢?”

  “他說原本主要是來救你的,沒想到你不在中宇大廈,他看見天空中的鵬鳥,就知道他們要做什么了,若再去找你,絕來不及,那樣我們一個也活不成,他也要陪葬。”無痕一面說,一面穿過船艙,來到后艄,撐篙轉(zhuǎn)向,使小舟依然遠離湖岸,悠悠搖櫓,小舟繼續(xù)悠悠飄流。

  陸凝霜跟在后面,穿過船艙的時候,他注意到,江鶴青躺下的地方,只是在船板上鋪了一層干草樹葉,再上面就是被他沉重地壓在身下的褥席,很破舊。棉被破舊。衣服也破舊,不過穿得整整齊齊,頭發(fā)整潔,面容干凈。雖然說不出話,動彈不得,氣色總還不錯。陸凝霜經(jīng)過望向他時,他的明亮的雙眼也望著陸凝霜,像致以某種意義。丹鳳孵蛋一樣窩在他旁邊的草葉里,看看陸凝霜又看看江鶴青,頭一頓一頓地轉(zhuǎn)。船篷里牽起一條繩子,上面晾曬著浣洗過的衣物。這也自然形成一種遮蔽,讓陽光不容易照進來,讓岸上的人,不容易看清里面。這里只有他們兩個,陸凝霜明白了他們是住在這艘船里,并且是無痕一直在照顧江鶴青的飲食起居。

  他望著無痕走到船尾,這才意識到她的衣著不再光鮮,形容不再靚麗,而以前每次見到她時,她的打扮即使不算精致,至少可稱優(yōu)雅。

  他剛才的不以為怪大概是一種流落后自然應(yīng)該如此的理所當然所致。

  床尾和船艙由一道門檻隔開,船艙里干燥,床尾里卻有積水,臟水。旁邊掛著張漁網(wǎng)。

  陸凝霜邁入船尾,雙眼盯在無痕拾網(wǎng)的雙手上,她的手背有了很明顯的皺紋,陸凝霜一把抓住她的手,翻轉(zhuǎn)過來,她手掌的皮膚粗糙,脫皮,有些地方還有皸裂。陸凝霜流露出極其不忍的表情。

  無痕抽出手,陸凝霜問道:“他一直沒有好轉(zhuǎn)?”

  “現(xiàn)在不吃藥也還活著,應(yīng)該算是有吧?!睙o痕把網(wǎng)熟練地往水面一拋。

  “因為擔心出去以后保不住他的性命所以一直留在這里的吧?”

  無痕沒有回答,開始收網(wǎng),慢慢地把網(wǎng)往上拉。

  “你以后不必這樣辛苦了,我們可以出去大大方方地生活。有我在,誰也不能夠傷害他?!?p>  無痕還是沒有說話。

  陸凝霜桅桿般筆直地挺立在船頭,“告訴我這是你最后一次下網(wǎng)?!?p>  “你說得對,他的安全是我唯一留在這里的理由,也正因為如此,我不會冒險?!?p>  不能說沒有風險,陸凝霜也不敢說。

  “他們不是貓,我們也不是老鼠,為什么要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偷偷摸摸過這種不見天日的生活呢?”

  網(wǎng)已經(jīng)被完全拉上來,魚在網(wǎng)里動彈,落舟以后拼命撲騰,尾巴飛快擺動,把船板上的污水拍打得四濺。

  陸凝霜下意識退避開,無痕早已習慣了,反而微笑著走得更近些,蹲下,看著它們道:“你看這些魚,那怕明知將死也要做最后的掙扎,人也一樣,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他最愛的人的命,他親人的命?!?p>  他不是她的親人,但勝似親人。

  陸凝霜對此深有體會。

  無痕接著道:“其實他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對他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以前他照顧我,現(xiàn)在我照顧他,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陸凝霜明白了她的意思,苦樂是相對的,是內(nèi)在的,物質(zhì)生活的優(yōu)劣從來都不是它的外在體現(xiàn),它從來不與外在條件的好壞成正相關(guān)。有些人的生活看似艱苦,但心里卻是甜的,他們實際上感覺很輕松,有些人日子過得輕松,心里卻并不快樂,對他們來講其實很煎熬。

  無痕抓起一個螃蟹,幾乎和她的手掌一樣大,給陸凝霜看,微笑道:“還記得我們以前去買螃蟹、做螃蟹嗎?”

  陸凝霜也笑著,“那時的好小,這個真大個。”

  “還有大龍蝦,我做給你們吃?!睙o痕的目光從陸凝霜移向站在陸凝霜側(cè)后方的秦嘉茵。

  秦嘉茵禮貌性地微笑回應(yīng)。

  沒有介紹,陸凝霜沒有把她介紹給無痕,也沒有把無痕介紹給她。

  無痕從爐子上端來鍋,把手里的螃蟹扔進鍋中,又蹲下身去網(wǎng)里取魚蝦蟹。取了最大的,估摸著分量足夠,便把多余的又拋入水中,像往常一樣。也正因如此,每天都要重新捕捉。

  小爐就在船艙的角落里,用泥巴糊成,底下還有鐵板夾在中間隔熱。江鶴青躺在一側(cè),小爐所在的這一側(cè)就用來堆放木柴、工具等其他什物。

  看著無痕麻利地殺魚,陸凝霜問道:“天機老人呢,他在哪里?”

  無痕道:“把我們帶到這里以后他就走了,以后一次也沒有出現(xiàn)過。”

  此時,忽聽船頭有人道:“很厲害啊,陸凝霜,這兒你都能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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