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直言

　　　　朱家在皇覺寺也供奉了師父，朱淼淼作為未出閣的四姑娘。用膳之后，還是要去拜謁師父的。便與陸雯約了午后在靜心院再說些體己的話。

　　陸敏婕在皇覺寺認了師父，還有許多事情要料理。香香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陸雯便讓喜兒去幫襯。留了小滿在身邊。

　　想起自己曾在雯妃娘娘身側見過小滿之后，陸雯即使再逼迫自己也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場合見過雯妃娘娘。

　　雯妃娘娘為什么會把自己貼身的丫鬟送到自己身邊來？

　　這宮女那可不是一般大戶人家的丫鬟。還能由著主人家的性子買賣發(fā)配。那都是由內侍省統(tǒng)一管理的。即便到了年紀發(fā)出宮，也是得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

　　即便是主子不喜歡的宮女，也得按照規(guī)程辦理，最后由內侍省出面調撥走。

　　畢竟，有些宮女出身還是比較高的。有甚者，是地方三品官員家中的嫡女。是家族自小進獻到宮里侍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人。

　　為得就是讓陛下記得，還有一個忠誠的臣子在外為君分憂。

　　要把一個在內侍省有名有姓的丫鬟發(fā)出來，還要裝作賤籍放到陸府中。這雖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可是，陸雯怎么也想不到，雯妃娘娘費這么大的周折做些什么？

　　雯妃娘娘的品階應該是雯貴妃，是陛下的四妃之首。除了皇后娘娘，雯貴妃可以說得上是后宮最尊貴的女人。

　　她大費周章地將身邊的人送到自己身邊。到底是什么安排？

　　難道，是為了穆王？

　　陸雯心里對三年的婚約一事，有了新的一些想法?？墒?，此時她拿捏不準。只盼望午后能快點到，她與淼淼能好好的理順這其中的關鍵。

　　“咚?！?p>　　一個小石子，從陸雯身后扔了過來，投在水中。

　　陸雯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方才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也沒管小滿引著自己往哪兒走。

　　這顆投石過來，陸雯才發(fā)現(xiàn)這身邊哪里還有小滿的影子？

　　自己竟然坐在一個陌生院落的池塘邊上。

　　陸雯四下張望。

　　皇覺寺不愧是皇家的寺院，饒是陸雯來禮佛這么多次，還是有不曾到過的地方。

　　此時，小滿引著自己過來的這個后院，就是陸雯不曾到過的地方。

　　這小院收拾的干凈，還有桃李樹?，F(xiàn)在是時候尚早，要是再過些日子桃李花開，一定是個美得不得了的地方。而今，枝頭只有些許含苞未放的花苞擁簇著。

　　“小滿？”陸雯喚了一聲，未聽見有人回應。

　　陸雯的一顆心提了起來。這……

　　按道理來說，小滿不該對自己有壞心思。

　　難道，自己拼命想起來的破碎的記憶有問題嗎？

　　“小滿。你在哪兒？別嚇我?！标戹┳叩綁夁吷希恐鴫Ρ?，有些安全感。

　　這寺廟的建筑十分奇怪，回音壁用得特別的好。

　　這后院的廂房一般是供人休憩的，前廳不管香火如何鼎盛。后院都靜悄悄的。

　　也就更不用說，如果，有人在后院有些什么動靜，前院的人能夠聽見了。

　　陸雯在心里罵自己。

　　怎么會如此的糊涂呢？

　　小滿的身份是敵是友都沒理清楚，就還能任她擺布！

　　陸雯吃不準會發(fā)生什么事，只能沿著墻緣往前院挪去。

　　突然，聽到男子的一聲忍不住發(fā)出的低笑。

　　陸雯循聲望去，竟然是穆王。

　　這下，陸雯的恐懼竟然卸走了大半?！澳阍趺磿谶@里？”怨氣也升了起來，一開口，就帶著埋怨。

　　“這是怎么回事？禮數(shù)一點也不講究起來，也不問安。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穆王故意板著一張臉問：“我還要問你，怎么會走到男眷的院子里來。”

　　陸雯福了福身子，“是臣女冒犯了。還請王爺見諒?！?p>　　穆王站在原地，抬了抬手，說：“起吧！穿著便裝呢，就不別王爺臣女的叫了。”

　　“謝王……”陸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穆王。

　　穆王見她遲疑，便說：“叫我穆兄好了?！?p>　　“多謝穆兄?！标戹┱f得毫不走心。

　　“你這個樣子，是要給寺院擦墻嗎？”穆王不禁調笑道。

　　陸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是否真的蹭到墻面了，這才離墻緣遠了一些。

　　“你想些什么想的這么入神？我看啊，要是我不出點動靜，你指不定能望著這水，看它長出花來呢！”

　　原來，剛才那顆投石是穆王扔的。

　　陸雯不高興起來。

　　這雯妃將小滿塞進自己身邊，不知道要做什么。

　　這穆王神出鬼沒的，一會兒一個樣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這對母子能不能放過自己一個小小的后宅未出閣的老姑娘??！

　　穆王顯然發(fā)現(xiàn)陸雯的情緒不對。試探地問：“怎么？不高興了？”

　　“小的不敢?！?p>　　穆王嘴角一勾，說：“你的不敢就只掛在嘴上。臉上可沒有給我一點好臉色?！?p>　　“不知穆兄可知道小的家里的丫鬟在哪兒？”陸雯所幸將不高興的情緒表達的更加徹底一些。

　　穆王攥著腰間的玉佩。說：“我可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見你坐在這水池旁發(fā)愣。也不知道是不是想不開。才投了一塊石頭。哪里知道你嚇了一跳，就開始給寺院擦墻了?！?p>　　這里？不是穆王授意小滿帶自己來的？

　　陸雯有些不信。

　　既然自己能見過小滿在雯妃娘娘身邊，難道，穆王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婢女和他母妃宮中的宮女長得一模一樣嗎？

　　“你這個樣子就是覺得我說假話？”穆王將手背在身后，說：“我說謊騙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陸雯低著頭，不想讓穆王看清自己臉上的神色。嘴上卻忍不住嘟囔道：“我怎么知道穆兄心中想些什么。”

　　穆王自嘲地笑了笑，說：“我也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說著，從袖子里掉出一個卷軸放在手上。他彈了個舌，發(fā)出一個舌音。

　　陸雯應聲抬起頭。

　　穆王將手里的卷軸拋了過來。說：“這是我十弟的畫像，你仔細看看?！?p>　　陸雯接住卷軸，捏在手里。

　　穆王到底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在做這些事情？

　　“景澈。”陸雯喚了一聲。

　　“嗯？”穆王應著。

　　陸雯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直視他的眼睛。說：“有件事，我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我覺得，我必須和你說清楚?！?p>　　“我不是恨你不能遵守你我之間的盟約，才對你冷淡?！?p>　　“甚至，就連三年前，我回鳳城守墓，避開賜婚，都不是因為這件事?！?p>　　“而是，三年前……早在，早在賜婚的時候，我就得了失憶之癥?！?p>　　“我不認識你了?！?p>　　“你在我的記憶里，查無此人?！?p>　　“你所謂的彌補。你所謂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p>　　“我嫁給誰。都是我的命?！?p>　　“求求你，不要再委屈自己做這些事情?！?p>　　“你喜歡的那個我。是我都不知道的我?！?p>　　陸雯一邊說，一邊忍不住落淚，她攥著自己胸前的衣襟，捫心自問：“我怎么能夠接受你對我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