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家宴上，陸雯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陸府的家教也不喜歡吃著飯，高談闊論。
席間，只有陸林氏指揮李嬤嬤布菜的動靜。
陸雯覺得，甚至因?yàn)榛瓒〞r發(fā)生的事，李嬤嬤來給自己布菜都勤快許多。
吃過飯，陸良玨過問了陸遠(yuǎn)期功課的進(jìn)度，又和陸林氏話些家常，便要回前院去處理公務(wù)。
陸雯也打算告辭自己的院子里。這邊還沒開口，管家又過來，“夫人，少爺。”先是向陸林氏和陸遠(yuǎn)期打了招呼，然后說：“老爺請大姑娘過去?！?p> 這母子二人面面相覷。
陸雯坐在位置上等著陸林氏招呼。
陸林氏不情愿地說：“大姑娘，那你就先去書房，伺候老爺用墨吧……”
按理說，陸良玨回書房處理公務(wù)，陸遠(yuǎn)期跟著學(xué)習(xí)才最為合理。
可陸良玨沒有叫上陸遠(yuǎn)期。而且，他要叫上陸雯前去伺候用墨，完全可以起身的時候就叫上。
人已經(jīng)走了，又遣管家過來喊，這未免就有些刻意。
好像，刻意地就為了讓管家當(dāng)著眾人的面喊上陸雯一聲“大姑娘”似的。
陸雯并不想過多揣測陸良玨的心思。
只是，管家的話說完，彼時，陸林氏母子三人的表情太過精彩。
陸雯起身朝陸林氏行禮，道：“諾?！比缓蟪媚锖捅г诹蠎牙锏乃墓媚镄邪攵Y，“我就先走一步。諸位妹妹再陪夫人多些時辰。”儼然是身為長姐，在安排的模樣。
陸良玨這次叫陸雯過去，肯定不是為了在眾人面前肯定她作為長女的地位。而是，陸雯這拖無可拖的婚事。
日前陸林氏來探病，說起婚事鬧得不太愉快。陸雯就等著陸良玨要見自己。沒想到竟然等了這么多天。
陸雯進(jìn)書房的時候，陸良玨拿著一本冊子正在翻閱。
陸雯朝陸良玨行禮，“父親萬安?！?p> 陸良玨一抬眼，“是雯兒啊，起吧！”然后指著自己書房里的一張椅子，說：“坐?！?p> 陸雯站著，回道：“父親不是要女兒過來伺墨的嗎？哪有坐著的道理？”
陸良玨將手里的冊子一合，嘆了一口氣，說：“我叫你來伺墨，不過就是個由頭。你還不知道，我叫你過來，所為何事嗎？”
“女兒愚鈍?！?p> 陸良玨一聲冷哼從鼻子里發(fā)出來，“哼，你愚鈍……”陸良玨看陸雯在這里跟他裝傻充楞的樣子就不悅，說：“你以為，你拿捏住了陸敏婕的婚事，就拿捏住了夫人。連同我這個父親也可以不放在眼里嗎？”
“父親這是說的什么話？女兒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心思?！标戹┗卦挷槐安豢骸?p> “沒有？陸童安，你回來之后，陸府上下，你還沒有攪和夠嗎？如今，我要你嫁人這么難嗎？你說，要我應(yīng)承你什么條件，你才愿意出嫁？”
陸良玨這大帽子扣下來，陸雯有些莫名其妙，說：“父親這話，好像是我賴在娘家不肯走似的？女兒還有不到月余就以十七，之前就問過父親給女兒相了什么人家，父親未曾告知女兒。而后，倒是主母來與女兒說了幾次不正經(jīng)的提法。”
“既然父親問起，那女兒也要問一問。這嫁給穆王做繼室，和嫁給楚王做妾室?！?p> “到底哪邊是父親給女兒選得好姻緣！”
陸雯知道陸良玨這個架勢，是想要在氣焰上勝過陸雯。因?yàn)?，不管是嫁給穆王做繼室，還是嫁給楚王做妾室。都是陸良玨對不起陸雯的安排。
沒理自然要聲高。
可陸雯從一開始就不懼怕陸良玨來跟她談這件事。當(dāng)然不會因?yàn)樗曇舸缶吐肚?。陸雯這邊便是有理不在聲高，一句句丟給陸良玨，看看這個父親怎么回答。
“你聽聽說的叫什么話？什么叫嫁給穆王做繼室，嫁給楚王做妾室？你不怕傳到陛下的耳朵里嗎？那都是陛下的皇子，是一般的人家嗎？”陸良玨見自己的父權(quán)不能讓陸雯服軟，便搬出了陛下。
“父親，這是在您的書房里。您把女兒這些負(fù)氣的話透露給陛下，又能給您自己帶來什么好處呢？”陸雯已經(jīng)厭煩了陸良玨這樣左顧右言其他，說：“父親不是要跟女兒談條件嗎？總得要女兒知道，您預(yù)備把女兒賣到誰府上吧？不然，女兒如何坐地起價呢？”
陸雯實(shí)在是一點(diǎn)也不顧及陸良玨的面子，等于陸良玨幾次發(fā)難都沒在陸雯這里口舌之上落到好處。想要硬來只怕是不妥了。
陸良玨壓低了音量，說：“你也不要怪為父……只是，如今朝堂之上，楚王和穆王都是陛下的紅人。除了太子，朝中就是他們兄弟二人深得陛下歡心。你又偏偏入了兩位王爺?shù)姆ㄑ郏疫@個做父親的也是很為難……”
“你未及笄之前就與楚王有些來往，父親我是知道的。那時候覺得你小，且二人年齡懸殊，就沒有在意。初一那天，楚王又見你一面后，便跟我提及此事。楚王府里雖有正妃和良娣，但是，憑借以前的交情。還怕他會辜負(fù)你嗎？”
“然后就是穆王。先前，讓你嫁給穆王，還只是夫人的一廂情愿。你這馬場回來重病，夫人不體面的鬧到了陛下的跟前。雖然說，皇家沒有姐妹填房的慣例，但是，這樣一鬧。穆王知曉夫人的意思，便順?biāo)浦?，求陛下恩典要迎娶你。敏慈身故，穆王府里又沒有什么女眷，你入主就是正妃。身份地位也是頂好的。”
“你看，這兩樁婚事哪里有這么不堪？”陸良玨將話說的是滴水不漏。
然而每句話在陸雯眼里是漏洞百出。只是，此時陸雯已經(jīng)不想跟陸良玨再兜什么圈子，問：“我嫁進(jìn)楚王府對父親有什么好處？嫁到穆王府對父親又有什么好處？”
“你張口閉口就是對我有什么好處？我是陛下的臣子，我要什么好處？我的好處就是陛下給我的俸祿。你只要想想自己愿意嫁給誰。”陸良玨倒是口口聲聲忠君。
陸雯看向別處，說：“父親沒有二心，實(shí)在是陛下的純臣?？肾﹥阂歉嬖V父親，夫人要我嫁給穆王，是為了調(diào)查陸敏慈的死因呢？父親還是都隨我選嗎？”
陸敏慈的死，陸良玨不會不知情。而陸良玨知情又到什么地步？陸雯還是很在意的。
畢竟陸雯想知道，身為人父的陸良玨到底心狠成什么樣子？即便陸敏慈不是他親生，但也是在掌心寵愛到出嫁的女兒?。?p> 陸良玨的臉色因?yàn)殛戹┑脑?，陰沉了下來。“夫人還跟你說了什么？”
顯然，陸林氏的計劃陸良玨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