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交心

　　陸雯前一晚睡得晚，以至于第二日要晨省的時候，壓根兒起不來。

　　其實，陸雯也是起得來的。只是昨天受了委屈，一想到，還要看到陸林氏母子三人母慈子孝的場景，陸雯就覺得生理不適。

　　好好好！既然，他陸大少爺覺得自己這個家姐是惡女，那晨省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什么好做樣子的。再者，他對自己都不親厚。又何必看他臉色？

　　陸雯是將不能發(fā)泄在父親陸良玨身上的怨氣，都轉(zhuǎn)嫁到陸林氏與陸遠期身上了。

　　這樣一想，陸雯干脆說起不來，讓楊嬤嬤前去稱病。

　　然而，這樣一折騰，陸雯也是睡意全無。干脆就起身了，“喜兒喜兒?！?p>　　“姑娘，在呢！”喜兒從外間進來，道：“姑娘怎么不睡了？”

　　陸雯道：“心里煩的很，睡不著了。待會晨省過了，你去找柳姨娘。說要我出去，讓她給我備轎?！?p>　　喜兒有些為難，道：“姑娘……您可是稱病才沒有去給夫人晨省的……您這晨省一過就出門，豈不是給夫人院子里話柄嗎？”

　　陸雯瞪了喜兒一眼，說：“你是我院子里的丫鬟??？還是夫人院子里丫鬟？怎么還教訓(xùn)起我來了？”

　　喜兒本想在爭辯兩句，小滿挑簾進來，說：“待會兒我去找柳姨娘好了。既然一會兒要出門，姑娘要不要先起來梳妝？用些茶點？還是一會兒準備去鼎豐樓吃些小食？”及時出現(xiàn)做了一個和事佬。

　　喜兒與陸雯從小一起長大，時常難以把握好分寸。有了小滿在中間緩沖，也少了主仆二人相互慪氣。

　　陸雯扭了扭脖子，說：“還是去鼎豐樓吧。喜兒，那你找個小廝去給朱家四姑娘帶個話，說我在鼎豐樓等她?！?p>　　喜兒看看陸雯，又瞧瞧小滿，福了福身子，道：“諾?！比缓缶统鋈チ?。

　　小滿一面給陸雯收帳子，一面說：“姑娘心里不痛快，為何要拿喜兒開刃呢？”

　　“我就是隨口說她兩句，她不會放在心上的?！标戹┯行┎辉谝獾卣f。

　　“可是，姑娘，等人在意的時候，就好使了?！毙M輕輕提點。

　　陸雯這會兒抹過臉，找回一絲理智。揣著帕子深思了一會兒，“也是……那待會兒小滿你就在府里和嬤嬤作伴，我?guī)矁撼鋈??！?p>　　小滿露出一個笑臉，回稟：“諾?！?p>　　陸雯瞅著小滿，問了一句：“小滿，在家中待到年歲幾何？”

　　小滿一愣，然后回稟到：“在家中待到十二，就送進府苑學(xué)習(xí)規(guī)矩?！?p>　　“那是又是幾歲就在……里了？”陸雯指的何時入宮成為女官。

　　“十五?！?p>　　陸雯想想自己，雖然母親走得早，但是一直以來得有祖母庇護。十二歲的時候，陸雯還在跟祖母使性子。

　　即便十五的時候在老家鳳城，錢銀短缺，可是，畢竟自己是府內(nèi)的姑娘，再不濟也是楊嬤嬤和喜兒哄著的。

　　小滿的出身不低，家里父母具在。

　　可是早早就與父母分離。

　　謹小慎微這四個字，一點都不能錯。

　　在宮里服侍娘娘也就是算了。你說，被雯妃娘娘塞進自己這么個地方——她陸雯不過是一個不得志的老姑娘，小滿若是自己在府中，可比自己現(xiàn)在在府里的情況強多了。

　　陸雯想，要是自己心里肯定不能平衡。畢竟，她與陸敏慈、陸敏婕姊妹之間都要爭搶。又何況，是小滿要服侍和自己出身差不太多的京官姑娘。

　　小滿并沒有。一直以來，她都做著自己份內(nèi)的事情，沒有半點逾矩。在關(guān)于陸雯和喜兒之間的關(guān)系上，小滿可以閉口不言。但是她時常提醒陸雯做得不到位的地方，盡責(zé)扶持陸雯，緩和陸雯與喜兒甚至于楊嬤嬤之間的關(guān)系。

　　有了小滿，她們主仆比以前感情更甚。

　　見陸雯久久不說話，在想事情。小滿笑了笑，說：“怎么？姑娘開始可憐我了嗎？”

　　陸雯搖搖頭，“我怎么會這樣想你呢？我是尊敬你。我在你的身上，總覺得自己自愧不如?！?p>　　小滿說：“姑娘說什么呢？您的品性也讓我尊敬。如果，不是您謙和，我又怎么敢在姑娘面前造次呢？”

　　陸雯搖搖頭，“算了算了，不說，變成相互捧臭腳大賽了?！?p>　　小滿給陸雯梳頭的動作頓了頓，然后，她說道：“姑娘，我自幼離開家府，在我之后，還有一個妹妹。母親生下妹妹之后，再沒有身孕，家中的庶弟是得寵的妾室之子。你說，我沒有怨懟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想給別人的兒子掙前程?？?，也只有我在……里，才能保住母親和舍妹。父親才不會寵妾滅妻?！边@些身世，小滿本可以不告訴陸雯。但是，此時的她不禁想說。因為陸雯的處境，只有小滿身為家中長女，才最是能體會。

　　小滿吸了一口氣說：“您是小滿的主子，小滿自然滿心地向著您。姑娘不必覺得在意，這是我該盡的本分。如是小滿僭越，您知會小滿一句，小滿便不會再犯……”

　　此番小滿算是與陸雯交心，不愿二人因為什么有嫌隙。小滿在陸雯身邊漸有半年。穆王心悅陸雯之事，她再清楚不過。如果陸雯入主穆王府，她必然還是會跟在陸雯身邊的。小滿儼然是將自己當做陸雯的大丫鬟在為陸雯考慮。

　　小滿這番也是要陸雯一個說法。自己是否得到陸雯的信任。如果主仆之間，沒有這層信任……她就永遠不能成為陸雯的心腹。小滿如果在皇室內(nèi)不得勢，那家中母親與幼妹的處境自然……

　　所以，小滿不愿意說，也得告訴陸雯。她相信陸雯也能體諒她的難處。

　　陸雯轉(zhuǎn)過身，拉住小滿的手，說：“誰要當你的主子？”

　　“啊？”小滿不料陸雯來這么一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復(fù)。

　　“母親早逝，我沒有親姊妹。喜兒與我一起長大，我將她視作的我的小妹。如果，小滿你愿意，你也是我的姊妹?！标戹┭劾锉M是誠懇的星光。

　　小滿避開陸雯的眼神，說：“姑娘，這不合適……”

　　“大家都是苦命的女兒家，為什么不行呢？你與其說是為了‘主子’考慮。不如說是為了姊妹在斟酌。如果是為了‘主子’，許多話你可說可不說。如今，你不就是體諒我的難處，才說出口的嗎？”陸雯捏了捏小滿的手，說：“謝謝你。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