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過一天的脾氣之后，陸雯又把自己裝進(jìn)了那個循規(guī)蹈矩的盒子里。按時去給陸林氏請安，禮數(shù)周全，橫豎都挑不出毛病。
陸遠(yuǎn)期頭兩天還時不時出言譏諷陸雯?？申戹┒家恍χ弥?。一來二去，陸遠(yuǎn)期也覺得無聊了。便也不再做這些把戲。
陸敏婕倒是和陸遠(yuǎn)期回來之前一樣，每日晨省之后，就跟著陸雯回院子，坐上小一會兒。
畢竟，陸敏婕名義上在持戒進(jìn)修，免不了與陸雯聊上幾句佛經(jīng)。
陸雯發(fā)現(xiàn)，陸敏婕竟然還真的有些慧根。一些晦澀的經(jīng)典，陸敏婕也有自己獨(dú)到的見解。
“你這速度，只怕過不了多久就得去皇覺寺跟師父交功課了?！标戹└锌?。
陸敏婕聽到“皇覺寺”三個字，臉色都變了，“不是吧……雯姐姐……我又要去皇覺寺?。 ?p> 陸雯見她這慫樣，說：“又不要你修禪，去與師父交了功課就能回來。住上兩日就差不多了……”
陸敏婕還是扭扭捏捏，道：“難道就不能讓香香，或者是雯姐姐你幫我去交嗎？”
陸雯正色道：“既然持戒，就要有持戒的樣子。你的功課到什么程度，只有與師父交談過，師父才能知道。哪有人代勞的道理？”
“雯姐姐，我不怕學(xué)功課。只是，皇覺寺的齋飯我真是吃到夠了。只要想到要吃齋飯，我就開始胃疼……”陸敏婕一邊哼哼唧唧，一邊縮在榻邊，看樣子是十分害怕。
如今陸敏婕朝陸雯撒嬌，也是駕輕就熟。
陸雯不自覺也有些受用，柔聲安慰道：“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做個伴，可好？”
陸敏婕眼睛都亮了，說：“那叫上母親還有陸遠(yuǎn)期，嗯，再帶上敏濤！”還是孩子心性，想著玩鬧。
“你這是去給師父交功課，還是去郊游啊……”陸雯問道。
陸敏婕露出委屈的神色，說：“不可以嗎？”
陸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她，只能裝作看手上的話本。“這個，你得問你母親才是……夫人和陸遠(yuǎn)期，不一定愿意與我同行?！?p> 陸敏婕一拍手，“那你不用擔(dān)心。我去跟母親說，她肯定會跟我去的。母親自過年被禁足之后，已經(jīng)半年沒有出過門了。生怕讓父親不悅，去皇覺寺，想必父親不會說什么的?！?p> 陸雯聽陸敏婕興致勃勃地安排著，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要是以前，她一定嫉妒的發(fā)狂?？涩F(xiàn)在，陸敏婕說這些，陸雯都覺得……這種情緒好復(fù)雜，你說有波瀾，也是有的。你要說沒有，也是沒有。
陸雯心緒不平，抄起桌子上的筆，在花箋上，默起了達(dá)摩祖師的《悟性論》。
“……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眾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獄。菩薩觀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國。若不以心生心，則心心入空，念念歸靜，從一佛國至一佛國。若以心生心，則心心不靜，念念歸動，從一地獄歷一地獄……”
一張字寫罷。陸敏婕拿起陸雯的經(jīng)文一看，“這是……”
“達(dá)摩祖師的悟性論。”陸雯說道。
陸敏婕問：“雯姐姐為何想到默這經(jīng)文？”
陸雯自然不能說自己是因?yàn)殛懨翩颊f起出行計劃，心里怪異。只說：“想到了就寫了。哪有這么多為什么？”
陸敏婕將花箋放下，想了想，說：“我好像沒有跟雯姐姐你提過，我早皇覺寺修禪的時候……有一日，了空師父沒有來，就我一個人在佛堂。香香去打齋飯還是干什么去了，反正不在。我呢，因?yàn)槌?jīng)書發(fā)困，就躲到佛堂的暗處在打盹。然后，就進(jìn)來一個胖和尚。”
陸雯聽到胖和尚這個描述，心里忽然起了一個聲音，是他？
“那胖和尚嘴巴里，念得就是這么一段。然后說；‘陸姑娘，好久不見?！晌覊焊鶅壕蜎]有見過他！真的把我駭?shù)靡?。不過，當(dāng)他看見我以后，倒是很詫異，又很失望地說了一句；‘怎么是你？’我就回他，‘那還能是誰啊！’那胖和尚雙手合十，道；‘叨擾了?！憔妥吡?。所以，自那之后，我對這經(jīng)文有有些害怕……生怕那個胖和尚又神神叨叨的出來。”陸敏婕一邊說著，臉上還有些驚懼未定。
“陸姑娘，好久不見。”
難道，這胖和尚就是陸雯夢中兩次見到的大和尚嗎？
陸雯問：“你后來可問過了空師父，那大和尚是誰？”
陸敏婕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如何問起。除了記得那胖和尚有些發(fā)胖，就再想不起他的樣貌?；视X寺里這么多胖和尚，了空師父哪里都認(rèn)識呢……”
陸雯心里的感覺越發(fā)強(qiáng)烈，這個和尚就是自己在夢里見到的和尚！他就在皇覺寺！陸雯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陸林氏和陸遠(yuǎn)期是否同行，她都要再去一趟皇覺寺。
陸雯一定要弄清那個自焚的夢境究竟是未來要發(fā)生的事情，還是……只是一個夢境。
尤其是第二次夢中出現(xiàn)的允禮，更是加深了陸雯的不安……
可是，那個女子明明穿著明黃色的皇后誥服……現(xiàn)下，穆王只是個王爺……太子是皇后的嫡子……
還有就是，一凡大師給自己的命格：“鸞鳥自歌，鳳鳥自舞。鸞鳥非鳳，假借鳳身，浴火難逃?！?p> 王妃尚且可以說不是真鳳。
那皇后，可就必須是鳳身了……
陸雯不是怕這宿命。
既然老天要告誡她。那總要尋些方法去改變。難道真的要做那個與鬼差在百葉城相遇的仆人嗎？
陸雯好像又想起什么，她得腦海中好像浮現(xiàn)出一個穿著龍袍的男人。那人的相貌，馬上就要看清之時，陸雯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雯姐姐！”陸敏婕不知道陸雯在想什么，只看她的神情愈來愈痛苦，連忙喊她，“雯姐姐，你是不是頭疾又犯了！”
那穿著龍袍的男人的身影，像水墨一樣在陸雯的腦海里潰散開來。
陸雯覺得頭一輕，隨即而來的就是一陣暈眩。她扶著額角，輕輕晃動?！坝行坏K事……”
陸敏婕湊到陸雯面前，說：“這頭疾到底是什么時候犯下的……說來就來，一點(diǎn)征兆都沒有。您要是不舒服，晚上楊姑娘的邀約，我給她帶個信兒，改日再見？”
陸敏婕不說，陸雯險些都忘了。今日，就是與楊穎兒見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