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玨關(guān)心起姊弟之間的相處,“你與童悅二人的事情,從夫人和敏婕處,為父都聽到一些。為何總是鬧得這般不愉快?”童悅是陸遠(yuǎn)期的小字。與陸敏欣的童安,皆是出自陸雯生母所起。
陸敏欣故意看向別處,好似回避的樣子?!耙矝]有什么不愉快的,就是尋常說過幾句話?!?p> “童悅自幼由夫人撫養(yǎng)長大,可能與敏婕更為親近一些。但是,你們都是父親我的孩子,本不該有什么親疏之別。他那邊為父已經(jīng)再三敲打過,你不要因此與他心生嫌隙?!标懥极k怕是聽聞了晨省之時的兩句拌嘴,“晚間,讓他去你院子里賠不是?!?p> 陸良玨作為父親好似希望家宅安定,來做這個和事佬,可是這樣的措辭,分明就是要二人積怨更深的意思。
好在,陸敏欣和陸遠(yuǎn)期本就是做戲。倒不至于真的因此加深嫌隙。
父親對我姊弟之間的關(guān)系,真的是諱莫如深……陸敏欣在心底又默默記上一筆。
“父親言重了。敏欣與少爺之間確無齟齬,您這番安排,反而顯得我小氣了?!标懨粜酪矝]有要給父親留有面子的意思,直接戳穿了陸良玨的“好心”。
“為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日子久了,遠(yuǎn)期一定會接受你的?!标懥极k看似在安撫陸敏欣,實則還是在話里給陸遠(yuǎn)期塑造一個排斥陸敏欣的形象。
陸敏欣不得不說,父親看似好像對自己不聞不問,但是對自己的脾性是摸得一清二楚。如若不是她與陸遠(yuǎn)期已經(jīng)深談過。自己是絕不會用熱臉去貼陸遠(yuǎn)期的冷屁股的。
陸良玨說得每一句都在陸敏欣和陸遠(yuǎn)期之間劃上難以言狀的隔閡。
陸府的主母不是自己的生母,胞弟又不親厚。陸雯出嫁之后,遇事能夠商量的人也就非是父親陸良玨不可。
父親是要控制住自己。陸敏欣明白了父親的盤算。從上次書房的懇談開始,他就在埋下這樣的伏筆。
“童安……”陸良玨叫起陸敏欣的小字。
陸敏欣仿佛被人痛擊一拳,但是面上還要裝作如常的樣子?!案赣H,何事?”
“辛苦你了。嫁到穆王府之后,不僅要照料允禮。還要面對穆王府的兩個良娣……”陸良玨擺出十分擔(dān)憂女兒的模樣?!斑@兩位良娣,自從敏慈懷有身孕之后,就一直住在皇覺寺……你看,這二人也是朝中同僚的愛女,你不妨賣個人情,將人接回來?!?p> 穆王府的兩個良娣,至今都沒有回到穆王府。顯然穆王是擔(dān)心這個二人為了爭風(fēng)吃醋,做出什么對小世子不利的事情。
陸良玨提出要陸敏欣過府之后,將兩個良娣接回府中。呵。陸敏欣覺得甚是有意思?!案赣H的意思,敏欣明白。只是,且不說女兒尚未過府,二來,府中的事情還是要經(jīng)過穆王同意的。敏欣只敢對父親說,必將盡力安排?!?p> 陸敏欣對陸良玨還是表現(xiàn)的頗為順從。希望給陸良玨營造出自己任由他擺布的模樣。
虎毒尚且不食子。
陸敏欣想要看看父親陸良玨究竟是在作何打算。何故一直算計自己……
陸良玨對于陸敏欣的回復(fù),自是十分滿意的,說:“得女如此,是為父的福氣。是陸家的福氣?!?p> 大約就這樣父慈女孝的聊了半個時辰,陸敏欣從陸良玨的書房里往回走。路上,陸敏欣一字一句的拆解父親說過的每一句話。
回到院子的時候,陸遠(yuǎn)期正在院內(nèi)踱步。見陸敏欣回來,欣喜地上前:“長姐回來了?!?p> “你怎么在這里?”陸敏欣自己一路想著事情,猛地見著陸遠(yuǎn)期有些意外。忽然想起,“哦,父親要你來賠罪的?!?p> 陸遠(yuǎn)期笑嘻嘻地朝陸敏欣一拜,“正是。遠(yuǎn)期給長姐賠不是?!?p> “不敢不敢?!标懨粜婪銎痍戇h(yuǎn)期?!澳阍谶@里等了多久?”
陸遠(yuǎn)期道:“父親要我用膳之后,就來你院里賠禮?!?p> 這算起來。至少也得等了個把時辰。
父親好手段!
陸敏欣不禁感慨:先是將自己叫去陸林氏院里用膳,然后又把自己叫去書房話家常。讓陸遠(yuǎn)期在這盛夏的傍晚在院子里候著。
這院子里被驕陽烤了一整天。饒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晚上,可是也算不得涼快。更何況,陸遠(yuǎn)期來的時候,這院里更是還烤人的時候。
“父親真的是怕你我親近上,要你等這么久……”陸敏欣冷笑道:“實在是有意思?!?p> 陸遠(yuǎn)期倒是不太在意,說:“無妨。他傳話讓我過來,我才好過來給長姐賀生辰。長姐猜猜我備了什么禮物?”
陸敏欣早就見到陸遠(yuǎn)期手里的卷軸,“一幅畫?”
陸遠(yuǎn)期將畫卷展開,是一副陸敏欣的畫像。
陸敏欣接過畫像,“你什么時候畫的?”畫像精細(xì),沒有花上個把月的時間,是畫不出來的。
“回府的時候?!标戇h(yuǎn)期見陸敏欣面帶喜色,就知道,她一定是喜歡。說:“都是深夜畫的。連書童都不知道。長姐可滿意?”這是明知故問,非要陸敏欣夸獎。
“自然滿意。”陸敏欣將畫細(xì)細(xì)看了好一會,又說:“你不該把時間花在這個上面。深夜作畫,傷眼不說,還耽誤休息。不要以為休假在家,就可以耽誤學(xué)業(yè)?!?p> “不會的長姐。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标戇h(yuǎn)期聽到陸敏欣關(guān)心自己,還是十分高興的,“只要長姐滿意,也不算辛苦?!?p> 陸敏欣神色又沉了下來,說:“只是,你送一副畫像,不是……”
“對外我自然聲稱,不曾給你備禮??!父親要我來賠禮道歉,我被晾曬了這么許久,當(dāng)然待會是要拂袖而去的。又怎么會備上賀禮來見長姐呢?”陸遠(yuǎn)期已將說辭都已經(jīng)想好了。
陸敏欣看著弟弟,欣慰之中又帶一點心疼?!斑@是為何呢?為何,你我姊弟要扮作仇人呢……”
陸遠(yuǎn)期說:“父親今日在書房內(nèi)定是和你說了我許多壞話吧?”他神色一暗,“長姐。你可曾想過……父親其實很是忌憚你我二人?!?p> “我自然是發(fā)現(xiàn)了的。”陸敏欣苦笑,“以前以為,忌憚的應(yīng)該是夫人。不料,夫人未見有什么舉動。倒是父親三番五次,要挑撥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真是匪夷所思啊……”
“也算不上?!标戇h(yuǎn)期想了想說:“你當(dāng)日問我,小時候為何走水。我未回你,便是不想你猜忌。今日,父親又做此手段。那我也就說于你聽。那時,我剛從祖母屋里搬到娘……夫人那里。因為想你和祖母,晚上總是大哭不止直到深夜。你得知后,總是趁著大家都入睡了悄悄來看我。有一日,不知道怎么就在我屋里睡著了。那日,就起了大火……”
陸遠(yuǎn)期一邊說,陸敏欣漸漸有了些許印象。
等她醒來時候,火勢已經(jīng)大得不受控制了。房子外頭,仆人、陸林氏都慌作一團。
陸遠(yuǎn)期顯然比陸敏欣醒的早,那時也就是個五歲的娃娃,可是,拼了命要護住自己的長姐。
好在陸敏欣自己也醒了,背起幼弟沖了出去。
之后,府里就說是陸敏欣與主母不對付,半夜到主母屋里縱火。不料,困在火場里的是陸遠(yuǎn)期。她才不得不沖入火場,將陸遠(yuǎn)期背了出來。
陸敏欣從火場出來,也是害了高熱?;謴?fù)之后,就將這駭人的事情遺忘了。對于陸遠(yuǎn)期與自己同養(yǎng)在祖母膝下的事情,也忘記了。便漸漸與陸遠(yuǎn)期疏遠(yuǎn)起來。
“那日之后,父親跟我說要我不要記恨你。雖然,當(dāng)時我不能分辨父親是在挑撥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可是,影影綽綽明白父親不愿意我和你親近。后面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我也便明白,與你冷淡一些,對你我才好?!标戇h(yuǎn)期將這件事說了出來?!伴L姐,這個家里,娘……夫人她不會真的對你不利。真正一直對你不好的,是父親?!?p> 陸敏欣忽然間明白了許多,是呀!陸林氏說過,只要有著遠(yuǎn)期在,她會為難自己,但是永遠(yuǎn)不會害自己的。那,陸敏欣從小的境遇……一切也無非都是父親陸良玨在身后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