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沉沉的青云散開來,便看到了那白玉一樣的月亮。冬日的風吹得獵獵作響,偌大的洛陽城里空蕩蕩的,連著那更夫的聲音都幾乎要被風聲蓋了過去。
這時候那朱雀街上竟還能見到有人往里走。
實在叫人覺著稀奇。
月光這時候很是清亮,走在路上那人戴了帷帽,一身黑色的衣衫,走起路來很是利落。
快到那朱雀街的盡頭了才見那人放慢了腳步。
如今這時節(jié)里,街上家家戶戶都熄了燈,偏那盡頭的酒館門前掛著的兩個燈籠還亮堂著,那人見此便停了下來。
待抬頭一看,那燈籠上還提著“忘是”二字。
光線模模糊糊地照著門上的牌匾,便見到了“忘憂酒館”四字。
那人抬手敲門,只覺里面好一陣沉寂,正疑心里面是不是沒有人,便聽得里面有聲音傳出來,是個男聲,很是低沉:“來客有何事?”
“你這問得好笑,來酒館能有何事,自然是喝酒?!边@人聲音一出,便叫人聽出是個女子,可聽這個語氣,分明不是什么大家閨秀。
也是,哪個大家閨秀會這會兒跑出來喝酒。
里面慢慢傳出來腳步聲,待門口打開時她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男人生得高大,月光下光是他的影子就要把她籠住了。
“既是飲酒,便進來吧?!?p> 那男子低下頭,那人隔了帷帽上的紗,只能隱約看出來他生了張很是俊朗的臉。
“你是這酒館的掌柜?”那女子有些遲疑地問道。
“自然?!蹦悄凶有α艘幌卤阃镒?,想了想又邊走邊道:“姑娘不介意便叫我名字吧,在下林介生?!?p> 那女子邊跟著他走進去邊笑道:“我自然不介意,只是沒想到原來這酒館的掌柜竟生得這般年輕好看?!?p> 實在不像旁人同她說的,里面定是妖魔鬼怪似的。
“一副皮囊罷了?!绷纸樯勓圆簧踉谝獾匦Φ馈?p> 實在怨不得她瞎想,這忘憂酒館開在洛陽城里的朱雀街里誰都知道??烧l都不知道這酒館什么時候開的,又是什么人在里面,只知道這酒館規(guī)矩奇怪,尋常人不會來此處。
是以便有人拿來唬小孩子道,這酒館里的都是些成了精的鬼怪,待人進去便要吃了人的生魂。
林介生領(lǐng)著她進門,她便把目光放到門里院內(nèi)還種著的樹上,林介生見她看過去,便道:“都冬日了,你瞧這些枯枝作甚?”
那女子聞言卻是怔了怔,才道:“來年會開花的?!?p> 語氣竟柔和下來。
林介生聞言也不再言語,直帶那女子進去。
待女子坐到那桌案前才把帷帽摘下來,林介生才看清她的臉,輪廓分明,面容明麗,把那黑發(fā)作男兒模樣束了起來,更平添了幾分英氣。
倒是個美人。
“你這酒多貴?”那女子問道,邊打量著林介生身后的架子,上面一壇壇的酒都貼了條,離得遠也瞧不清什么的字。
“不貴,半生故事,換二兩酒?!绷纸樯_口道,那聲音沉沉的,似乎在誘著人把話說出來。
“故事我倒是有,不過不是我的,你這里的酒香得很,我便拿來換了吧?!?p> 那女子說著,便把身上的劍解了下來放到桌面上。
燭火亮堂,隨著漏進來的風晃動起來。
她便忽然笑了一下,從懷里摸出來一個有些皺的信封放到桌子上:“這里?!?p> “一封信?”林介生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是?!?p> 她點點頭,便把那信緩緩展開。
上面的的字跡剛硬,便知不是出自這個女子手筆:“見字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