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樓蘭終不還,趙劍宗可知此詩的來歷?”游光玨賣弄文采道,“這首詩出自唐代詩人王昌齡的《從軍行》,‘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這兩句是千古傳誦的名句,樓蘭只是漢朝時的西域小國,當初樓蘭王與匈奴勾通,屢次殺害大漢通西域的使臣,堂堂大漢威嚴,雖遠必誅,豈可容他,哪怕百戰(zhàn)千戰(zhàn),鐵甲磨爛,也勢要擊破犯我強漢者,多么雄渾壯闊的詩句!拿這句詩來當作接頭的暗語,實在是太適合不過了,鮮卑北魏,北境蠻夷,驅(qū)逐異族破樓蘭,趙劍宗,我雖身在江湖,也知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是我們漢人的所愿,不如服下這藥丸,我等必為大齊復(fù)國盡一臂之力?!?p> 趙尉松鼻子哼了一聲,道:“不必費心,只要神足教不橫加阻攔,我已經(jīng)感激不盡了!至于這首詩,千古名句,坊間兒童皆能吟誦,有何奇怪,誰會用這等簡單之詩句作為暗語?”
游光玨見他不為所動,笑呵呵道:“既然趙劍宗裝傻充愣,那我只能開門見山了。前幾日,我在街上逛著,偷瞄著來來往往模樣俊俏的小姑娘大媳婦,忽然看到了一個西域模樣的人,高大鼻梁,深凹眼眶,個子高高,帥氣逼人,很有我年輕時的風范,咳咳,說偏了,我不由多看幾眼,以為他是西域拜火教的門徒,因為我很好奇拜火教來我南境有何貴干,所以抓起來多盤問了幾句,沒想到他嘴很硬,一直說自己是來南境購置絲綢的商人?!?p> 游光玨頓了一頓,道:“西域來中原購置絲綢的商人甚多,毫不奇怪,只是他有一點讓我很注意,他口口聲聲賣絲綢,當我問他一匹綢緞值多少銀子,他居然說一百兩銀子,請問趙劍宗,南境的綢緞這么貴是不是有點離譜了,這個商人從南境花這大把銀子買回去,是西域絲綢更昂貴呢,還是被南境的奸商敲了竹杠?”
“絲綢從南境運到西域,千里迢迢,途經(jīng)大漠,艱辛異常,在西域賣到一匹百兩未必不可能。再說,絲綢種類甚多,綾羅綢緞、紗絹錦緙,數(shù)不勝數(shù),上好的絲織品特供皇家,縱然十兩金一兩絲都未必買得到,有何稀奇!”丁自禎家境豪富,上等的絲織品貴比黃金也見過,不以為奇道。
游光玨狷狂一笑,道:“這位大爺想必家境巨富,我當時也是這么想的,這西域商人若是買百兩一匹的上等絲綢,恐怕帶了銀子不少,千里迢迢一趟,不會只買了兩三匹回去吧,怎么著也得三四百匹,那就是三四萬兩,所以要逼他交出銀子,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趙尉松一直默不作聲,神色淡定自若,仿佛聽著完全不相干的故事。
丁自禎并不知道信使一事,以為對面之人炫耀抓住了西域拜火教的門徒,不以為然道:“難不成他沒忍住交出了上萬兩的白銀?”
從西域而來,路途遙遠,帶著萬兩白銀,必然需要一輛大車裝著,沒有幾百人護送著,一路上的山賊路匪,早已將這么多銀子吃個精光,更別說穿城過關(guān)遇到那些吃拿卡要的貪官污吏,只要看到這白花花的大把銀子,必然抽成抽個大半,所以丁自禎并不相信西域人會這么傻乎乎,隨身帶著萬兩白銀來到南境。
游光玨一拍腦門,道:“對啊,他還真沒忍住,不過交代出來的不是銀子,而是一件驚天的大事。一開始小小的折磨,他根本不在乎,可真是個漢子,哪怕在胸口烙鐵,血水滋滋冒煙,他咬碎了牙,硬是一聲沒吭,那我只能一根根用鐵鉗子揪下指甲蓋,他疼昏了過去,還是沒開口。對待這種硬漢,我真是佩服至極,小人不才,年輕時偷歡采花,也曾落到官府狗腿子手中,這幾種手段太折磨人了,就算沒有犯事也都屈打成招了,而他硬是不開口,我便篤定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早已隨口胡謅或者痛哭求死,非是不同凡人的堅定意志,不同凡人的雄大追求,一定做不到這樣,所以,嘖嘖,我心生佩服,只好使出殺手锏?!?p> 游光玨舉起手中暗紅色的藥丸,瞇著眼道:“你說誰發(fā)明的這小藥丸,我逼著他吃到肚子里,沒多久,毒性發(fā)作,血蟲一條條,一根根的從藥丸里鉆出來,鉆到每一個血管里,見縫就鉆,沒多久,鉆遍了血肉骨頭和五臟六腑,每鉆一次,他都是痛如刮骨,想那關(guān)二爺刮骨療傷,也不過一盤棋的功夫,他足足忍受了兩個時辰,嘖嘖,令人欽佩不已,最終,頭顱里的腦漿也鉆進去血蟲,他意識徹底失控了,這才不再死死閉口,我問什么,就答什么,我記性不太好,所以把他的話都記在了這張紙條上,不知道趙劍宗有無興趣看一看?”
游光玨舉起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嘴角笑容愈發(fā)邪魅。
趙尉松心知信使受此折磨,只怕已經(jīng)不在人世,這個紙條包含著洪景瑤這一次遣使密會的全部消息,甚至可能有她的藏身之地,一旦落入官府之手,必定身陷險地,所以他不再猶豫,鏘然拔出了利劍。
游光玨話語間嬉笑平常,手中早已沁出了汗,時刻準備逃離,他自知不是趙尉松的對手,但是論輕功逃走趙尉松未必追得上,加上十來名高手纏斗,他必然身陷重圍,這樣自己拿著紙條在一邊足以讓他分心戰(zhàn)敗。
不料,頃刻間,游光玨手中的紙條竟然憑空消失了。
趙尉松以為是游光玨有意藏了起來,手法太快,自己才沒有看到,提劍而來。
最驚訝的反而是游光玨,無論是趙尉松還是黑影人們,都以為他自行藏起來紙條,只有他知道,紙條不見了!
靜靜的夜,街上連一陣風都沒有,那么大一張紙條一下子就不見了?
游光玨呆呆發(fā)愣,眼神充滿了訝異,盯著空空的手指縫,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趙尉松的青芒已到眼前,游光玨不躲不閃,道:“紙條不見了,世上知道這條信息的人只有我,你殺了我,還想知道這信息嗎?”
趙尉松絲毫不為所動,心中下定了主意,縱然拿不到信息,也勝過落在別人手中,殺了他,毀掉紙條,至少不至于將洪景瑤陷于危險境地。
游光玨猜到他的心思,冷笑數(shù)聲,飄然后退了幾十丈,黑影們沖了上來,圍住了趙尉松。
丁自禎從小到大只讀圣賢書,家中從不讓他練習(xí)武功,那是粗野漢子的行徑,所以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員外爺,但是他極具膽識,此刻提著一把長劍,勒馬觀戰(zhàn),毫不畏懼,黑影們見他武功低劣,并不放在心上,專心對付趙尉松這個硬茬子。
趙尉松冷笑數(shù)聲,持劍立于眾人之央,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