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區(qū)別太傷自尊
推開門,竺七月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偉岸的雕塑般的形象。
她只覺得呼吸為之一滯,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具有諷刺意味,你的世界沒有我的立錐之地,我逃離開你,找一個陽光曬不到我,雨露滋潤不到的地方,茍延殘喘也不行嗎?
命運啊,怎么就這么愛捉弄人?他一如既往的那樣沉穩(wěn)、剛毅、棱角分明,如果有追光燈打一個側(cè)影,該是讓多少女人尖叫的英氣。
一身黑色西服,一絲不茍、嚴(yán)謹(jǐn)無瑕的發(fā)型,兩道眉毛蹙起,一張無可挑剔的臉棱角分明,刀刻斧琢一般。
他坐在一團(tuán)煙霧中,看不出喜怒哀樂,他原本就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座中不乏有認(rèn)識竺七月的人,抬頭看到她,不由得都愣了,畢明秋也愣了,她的舌尖從齒縫中吐出,眼珠卻轉(zhuǎn)向了裘子墨。
有人還是叫了出來:“竺七月?”
幾個了解內(nèi)情的人,不約而同向裘子墨看去,場面無比尷尬,有人拿起餐叉,卻在餐盤上晃來晃去,不知道落在哪里,氣氛降至冰點,寂靜得可怕。
竺七月只覺得腦袋變成了一團(tuán)虛無,漂浮在空中,兩條腿開啟了自動邁動模式,機械地從人們身后穿過,卻感受到,兩束嚴(yán)厲的目光,從那燈影兒的氤氳中射出來,像投槍一樣,盯得她臉上生疼。
竺七月只能豁上去了,流年不利啊,本想出來兼職,給丁丁創(chuàng)造一點更好的生活條件,偏偏遇上了他,公司可是有規(guī)定的,凡是在外兼職的,一律開除。
竺七月沒有退路了,丁丁需要讀書,還需要長身體,她真的不想丟掉這份工作,盡管她最不想在他手下工作,因為她需要活著。
但是,就是這點奢望,也即將被奪走了。
他的一雙黑眸,有惱怒、有責(zé)難、有戲謔,更多的是冷漠。
她的心里清楚:完了,這次一定不會放過自己了。
但是,盡管如此,她還是要把眼前的工作完成,既然已經(jīng)丟了一份,就不要再丟另外一份了。
周其琛開口說話了:“七月,是你?”
竺七月想沉默都不行了,再難堪都要打招呼,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是其琛哥?。坑卸螘r間沒見了,你坐啊?!?p> 邊說邊把酒瓶蓋逐個打開,從每個人的身后,放到桌面上,經(jīng)過裘子墨,她努力控制身體,不讓自己碰到他,別讓他以為,自己還有什么企圖。
動作一氣呵成,接著轉(zhuǎn)身離開。
“別走啊,表妹,太辛苦了,一起坐吧。”畢明秋突然道。說完,又很識大體、顧大局的抱一下裘子墨的胳膊:“子墨,對不起,她是我表妹,我希望她在這里?!?p> 這是一直以來,她苦心經(jīng)營的‘與世無爭、冰清玉潔’的白蓮花形象。
“那是你們姊妹之間的事,跟我無關(guān)。”裘子墨聲音醇厚,富有磁性,輕描淡寫地把自己跟竺七月的關(guān)系撇清楚了。
真是夠了冠冕堂皇,面對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前妻,居然姿態(tài)這么超脫。不過竺七月希望如此,不想讓人知道,兩個人有什么關(guān)系。
既然已經(jīng)分手,就絕不會乞求再回首,既然窮得只剩下尊嚴(yán)了,為什么再丟掉最后的臉面?
一切都過去了,早就過了做夢的年齡。
她身體保持向外的姿態(tài),道:“不了,祝用餐愉快?!?p> 她很滿意自己,回答非常冷靜。
她的手搭在門把手上,畢明秋又說話了:“好歹也是姐妹,送我一個祝福嘛?!?p> 竺七月嘆口氣,畢明秋總能找到,自己拒絕不了的理由。
如果自己執(zhí)意離開,就顯得自己有情緒,有情緒就代表自己在意過去,在意過去就代表在意“他”,代表自己輸不起。
畢明秋眼中閃過得意,卻雙手捧心,一副真誠激動的樣子,道:“子墨,可以把你的禮物給我戴上啊?”
裘子墨寵溺的點頭,對于畢明秋,他向來都不吝恩寵。
一條不透明的蔚藍(lán)色綠松石項鏈綻放出奪目的光芒,多少錢竺七月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沒有權(quán)利享受這樣的寵溺,自己五年的同床共枕,沒有換來一條哪怕玻璃制品,來安慰一下。
人和人的不同就在這,竺七月只覺得心底在流血,雖然去除貨幣價值,不過是一條裝飾品,她也一再告訴自己放下,但是,這種區(qū)別實在太傷自尊。
裘子墨站起身,把那偉岸的身軀,靠山一樣貼在她的身后,手指輕扣,把那項鏈襯在天鵝項般的脖頸上。
他雙眸盡顯溫存,她回首巧笑,彼此對望、高低呼應(yīng),相映成最美瞬間,讓在場的男女艷羨不已。
畢明秋轉(zhuǎn)身在裘子墨的臉上輕吻下來,深情道:“子墨,謝謝你對我做的這一切?!币恢谎劬s看向竺七月,得意的笑了。
無聲的譏誚:“你先和他結(jié)婚了又怎么樣?他愛的是我?!?p> 怕她心里的血流得不夠噴涌,又及時補上一刀:“七月,你不祝福姐姐一下嗎?”
竺七月看得清清楚楚,那眼神里帶著勝利者的驕傲,也有一絲警惕,但是很快就掩飾掉了。
竺七月身心俱疲,幾乎無法繼續(xù)下去,沒有掙扎下去的精力了,希望快點結(jié)束這一切,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拿過酒杯,倒上一杯茅臺,眼睛看著杯中的酒,道:“祝你們幸福?!彪S即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胃里瞬時烈焰滔天。
轉(zhuǎn)身帶走一個落寞的背影兒,還要怎么樣?少不更事,十幾歲愛上他,為他生育,為他進(jìn)了火葬場,與烈火焚燒只有幾步遠(yuǎn)的距離,付出十年青春,換來一杯苦酒,懲罰得夠了嗎?放過我好嗎?
胃里翻江倒海的痛,深入骨髓,卻不動聲色。
關(guān)上門,坐下來,汗如雨下,但是屋里還在喊,要東要西,只能撐著起來,吃上兩片藥頂著。
但這不是為他,為的是相依為命的丁丁。
再進(jìn)去,她的臉上再現(xiàn)冷靜、面無表情。
走出帝王金鼎,已是夜里一點。
剛走到綠化帶,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下,苦膽都吐了出來。
擦干凈嘴巴,仰起頭,路燈如老者般看著她,一肚子蒼涼涌上來。
眼眶里滿了,她沒有去擦,沒人的地方,可以軟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