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跪坐在地上，做起來哭泣的動作。柳澄嘆了口氣，蹲下來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是你的遭遇嗎？”
聽到柳澄的話，人偶抬起頭看著他，輕輕點點頭。
柳澄嘆了口氣：“可悲的人?！?p> ”她讓你強行同她共情了？“胡韜眼里充斥著敵意看著這尊人偶。
”她也是可憐人?！傲握酒鹕?，因為被強行帶入場景的緣故，有些頭暈。他扶著額頭，”你讓我接下這個單子，我想，要幫助的不只是李曉東，她也算在其中?！?p>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乞求他人的應該有的態(tài)度?！昂w收起折扇，對著柳澄毫不避諱這尊人偶在場，”你可知道，是李曉東讓她變成這樣的？“
“什么？”柳澄震驚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胡韜，“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只有今天去見他才能知道了，我會給自己設置障目。你自己小心?！焙w拍拍柳澄的肩膀。
當晚，李曉東提前了半個小時到了毛坯房，張佳瑋給他帶了個折疊椅，讓他坐著休息。李曉東沒有理會，懷里抱著那尊殘破的人偶，站在窗臺看著外面枯萎的風信子，滿眼透露著惆悵，仿佛自己就如這凋零的枯枝敗葉一般，只不過，他認為自己與它不同的是，這風信子的球根還殘存著一口氣茍且于這個世間。
“師父，您別站在哪里吹風啊，”張佳瑋端著熱水壺走到他身邊，“您身體不好還是進來吧。”
李曉東嘆氣：“我進來又能干什么呢？看著白花花的墻皮發(fā)呆嗎？”
張佳瑋啞口無言，李曉東又咳嗽起來，他的嗓子好痛，胸口也好痛，又因為自己這段時間一直皺著眉頭，腦仁也有些酸脹。他用來捂著嘴的紙，上面有是顯而易見的一灘血，還混合著唾液。
“師父您喝點水?！睆埣熏|見狀擰開瓶蓋遞到他面前。
李曉東推開他的手，搖著頭，打開折疊椅坐在窗臺上他捏緊拳頭，回過頭看向張佳瑋：“行了，我?guī)銇硎强次倚υ挼膯幔俊?p> 張佳瑋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兒，委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師父?！?p> ”算了，他們估計也快到了，就這樣靜靜等會兒吧?！袄顣詵|大喘一口氣，將人偶放在墻邊，揉著自己的攢竹穴。
過了一刻鐘，柳澄敲響了房間的門。胡韜站在他身邊，環(huán)顧著四周，他同柳澄嘀咕著說這房子的風水普普通通。柳澄自是沒有理他。
柳澄看待李曉東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變了，憐憫中又帶著厭惡。李曉東身上出現(xiàn)了非常明顯的死氣，大概他是很難看到自己這房子竣工了。
“李先生還真是心儀這尊人偶呢，”柳澄注意到了躺在墻邊的木偶，又看向李曉東，“先生為何選在這時來這兒？現(xiàn)在沒有燈啊。”
“呵呵，我這樣的風中殘燭，不配站在光明下。”李曉東轉過身看著柳澄自嘲起來，嗓子已經(jīng)咳啞的他聲音不大，“就是這樣的房間，柳先生，麻煩你了?！?p> 柳澄掏出手機，記錄每一個角落和細節(jié)。房子的結構圖昨天已經(jīng)看過，今天來只是確定一下這細節(jié)問題以及確定好顧客的需求。
胡韜站在李曉東的面前，企圖和這個男人對視，這樣他才能看到他的靈魂深處。事實卻令胡韜不解，這個男人的眼神渙散，仿佛是游離在這個世界的孤魂野鬼。他將手點在李曉東的天靈，企圖感知著什么。
就在他的手觸碰上去的那一刻，李曉東打了一個激靈，胡韜的觸碰如同蚊蟲叮咬一般。他回過神來左顧右盼。
胡韜靈機一動，回到柳澄身邊，他趴在柳澄身上低語：“讓我附身好嗎？我好趕快在這里把事情給解決掉?！?p> “你真的不能好好說嗎？一定要動手動腳。”柳澄無奈地說。
胡韜輕笑一聲，回到柳澄身上，背后傳來熟悉的刺痛感，他沒忍住發(fā)出了聲。這時胡韜已經(jīng)占據(jù)了自己的意識，眼睛已經(jīng)染上了那層翡翠綠。
張佳瑋聽到柳澄這邊的動靜，走上前：“柳先生，你有什么事嗎？”
“沒事，“胡韜朝他笑笑，走到李曉東面前，”現(xiàn)在，我還想了解一些別的事?！?p> 李曉東抬起頭對上了胡韜的眼睛，這雙眼睛里仿佛倒映著泉水，讓人移不開眼睛。他已經(jīng)被蠱惑了：”柳先生你有什么事？“
胡韜輕輕一笑，念著讓李曉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陳潔。“
張佳瑋瞪大了眼睛，驚恐道：”柳先生，請不要再師父面前提這個名字。不對！你是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的！“
胡韜轉過頭看向張佳瑋，朝他微微一笑，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再次面向李曉東低聲道：“李先生，是誰教你的這個術法？”
“術法？什么術法？”張佳瑋有些摸不著頭腦。
胡韜橫了他一眼，張佳瑋安靜下來。他走到李曉東的面前，搭上他的肩膀：“李先生，也是你把陳潔的靈魂封在人偶里的，是嗎？”
李曉東有些震驚，又有些惱怒：“柳先生，這些你這是從哪里聽來？”
張佳瑋愣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胡韜略微仰起頭：“你的靈魂騙不了人?！?p> 胡韜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符，將它清空灼燒，煙塵飄散在四周，在外面燈光的照射下，空中出現(xiàn)了若有若無的絲線。胡韜冷哼一聲：“李先生，這究竟是誰教你的？”
李曉東站起身，抓著胡韜的雙臂怒吼，不時還失了聲：“你不會懂！你永遠不會懂！”
胡韜看他使不上力，沒有一把將他推開，只是冷冷地看著對方的眼睛：“李先生，禁錮他人亡魂害人害己。你……”
“你管不著！”李曉東打斷胡韜的話，又咳嗽起來。體力不支的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我這讓你看到她?！焙w打了個響指，整個房間被籠罩在結界里面。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在這里一覽無余。陳潔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她早就沒有了屬于人的樣子，空洞無神的雙眼注視著李曉東。
“潔潔，真的是你嗎？”李曉東很是激動，沖上前想擁抱眼前的人，卻是撲了個空，他轉過身兇狠地看著胡韜，“你對她做了什么？”
胡韜看著眼前的可憐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已經(jīng)把自己迷失在黑暗中了，李先生。”
張佳瑋嚇得癱坐在地上，顫抖地指著陳潔，瞪大了雙眼：“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陳潔流下眼淚，那是腥紅的血水，她緩緩地走到李曉東的身邊，將他輕輕地摟在懷里。血水滴落下來，浸濕了李曉東的衣裳。他不禁濕潤了眼眶，輕輕地將手搭在自己的肩膀：“潔潔，真的是你嗎？”
人偶閉上眼，嘴巴機械地一張一合，她想說話。
胡韜看著這對人鬼殊途的可憐人：“李先生，現(xiàn)在要做的是讓你心愛之人解脫?！?p> “我不久會去陪她，”李曉東遮住眼睛，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感情，“我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p> “胡鬧！”胡韜朝著他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會讓她的靈魂永遠在陰陽之間徘徊迷茫！”
李曉東的眼神變得渙散起來，語氣也有些瘋瘋癲癲：“你在裝神弄鬼是不是？”
張佳瑋已經(jīng)嚇得躲到了角落里，他很害怕，在角落里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我這是在夢里對不對，晚上了，我也該睡覺了，沒錯我在夢里?！?p> “李先生，回頭是岸?！焙w后退一步，冷冷地看著李曉東，“把她放出來，我知道你的時間不多了?！?p> 李曉東抓起墻邊的人偶，扼住她的脖頸：“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再詛咒我是不是！”
胸口傳來一陣脹痛感，他再次咳嗽起來，喉腔里充斥著一股嘔吐感，吐出一口血，他將木偶重重地砸在地上：“如果不是你，我的眼睛也不會這樣！”
陳潔看到李曉東這般模樣，不忍地再次將他抱住。她自然是怨他的，她怨他這般不會照顧自己；她怨他學不會放下重新開始新的人生，以至于被有心之人操控；她怨他用著邪術做出將她的靈魂囚禁起來的事，自己也因此落得折損了陽壽的下場……但是她從來就不恨他，她希望李曉東能忘卻自己過上新的生活，而不是這樣茍延殘喘于陰陽之間。
“她說她從來都不曾恨過你，”胡韜蹲在李曉東面前，遞給他紙巾，模仿著柳澄的語氣，“我忘了介紹我的另外一個身份，靈媒。”
李曉東接過紙巾，坐在地上看著陳潔的臉：“你真的不恨我？”
陳潔僵硬地搖頭，血水從眼角留下，她摟緊了李曉東趴在他身上哭泣。
胡韜拾起被李曉東摔在地上的木偶，拍了拍她身上的灰：“你真的該讓她解脫了。”
李曉東踟躕轉過身接過柳澄懷里的人偶，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他哭了。
胡韜轉過身面向張佳瑋，扭頭對李曉東說：“這對你也是一種解脫。”
張佳瑋看柳澄走到自己身邊，害怕地哭了起來：“柳先生，您究竟是……”
胡韜蹲下身，一只手捂著他的眼睛，一只手拿著符箓，輕聲道：“睡吧，待會兒醒了你看到的這一切都會忘掉?！?p> 符箓憑空燃燒起來，張佳瑋只覺得柳澄的聲音變得好遠好遠，他睡著了。
胡韜站起身，看到李曉東已經(jīng)將人偶體內(nèi)的不明物體取出。胡韜納悶地看著這個東西，問道：“這是什么？”
“我不知道，這是一個大師給我的，”李曉搖頭，“大師說把它燒了，潔潔就能解脫?！?p> “真是這樣？”胡韜納悶地看著他，“你不怕你說的大師在騙你？”
李曉東猶豫了，胡韜看著他這樣子尷尬一笑：“我就這么一說，詛咒這方面我也不懂。”
陳潔也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不明物體，李曉東再三猶豫，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機將它燒毀。三人，哦不，兩人和一個鬼看著這個不明物體化為灰燼。陳潔身邊化出白光，恢復了人的模樣。正當陳潔準備開口說話，忽然間她周身燃起火焰，陳潔發(fā)出痛苦的喊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