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皺著眉頭想了許久，問道：“孫秀城是我的學(xué)生？”
姜峰笑道：“您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嘉靖二十八年的進士，當(dāng)年九月拜入您的門下，只不過在三十年辭官經(jīng)商去了。是不是有些印象了？”
徐階眼睛轉(zhuǎn)了三轉(zhuǎn)，突然“哦”了一聲，說道：“想起來了。他怎么了？”
姜峰說道：“前段時間邵延在大街上遇刺，抓到了幾個刺客，其中一個叫包立遠。這個人受人指使前來制造混亂，打算拖延開海的時間。而根據(jù)下官的調(diào)查所得，指使包立遠的人就是您這個毫無印象的學(xué)生，孫秀城。他當(dāng)年在河間府當(dāng)差，與包立遠有恩，雖然沒有調(diào)查出太過刻意的計劃，但是兩個人的相識卻充滿了蹊蹺。更古怪的的是孫秀城對包立遠非常照顧，甚至連包立遠的媳婦都是親自介紹的，還把他介紹到了一個鏢局里做事。可以說孫秀城與包立遠有著再造之恩?！?p> 徐階問道：“難道不好嗎？朝廷命官關(guān)心自己轄區(qū)的子民不是一件好事嗎？”
姜峰笑了，說道：“看來徐大人并沒有看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孫秀城為什么如此看重他，為什么不把他帶在身邊，這樣豈不是又能照顧提攜，更加讓包立遠對自己感恩戴德，還可以為朝廷招攬人才。要知道這個包立遠可以輕易穿過獅虎隊的包圍圈來到中間邵延的身前，這可不是一般的好功夫啊。這種人孫秀城不帶在身邊做護衛(wèi)，卻安排到鏢局，你居然沒有感覺到奇怪？”
徐階因為這幾天腦袋一片空白，所以對很多事情都有些遲鈍了。但是現(xiàn)在經(jīng)過提醒，又仔細的想想，確實如此。即便邵延受傷，可是要近他的身還是很難的?！八詫O秀城早有預(yù)謀？”
“所以我打算請您在回鄉(xiāng)的途中，繞路去偶遇一下您這位學(xué)生，順便要點盤纏，畢竟您可是兩袖清風(fēng)的好官?！?p> 徐階老臉一紅，心里有些惱怒起來。什么叫虎落平陽被犬欺，現(xiàn)在就是，放在以前即便是陸炳也會對自己客氣三分，今天居然象這種小貓小狗都來自己面前耀武揚威起來?！氨P纏？雖然老夫兩袖清風(fēng)，但還不至于淪落向自己的學(xué)生討要盤纏?！?p> 姜峰笑了笑說道：“您當(dāng)然不缺盤纏，您家里利用您的聲望都做了什么應(yīng)該不用下官來提醒您吧？兩袖清風(fēng)的形象要是破了，您在仕林當(dāng)中就真的沒有一點聲望了。幫下官一個小忙，總好過您灰頭土臉的回家來的好?！?p> 徐階雙手猛的一按桌子，怒道：“姜峰，雖然現(xiàn)在老夫官職已是名存實亡，但還輪不到你來威脅！”
“那是自然，下官替姜大人給閣老賠不是了?！鄙垩哟藭r已經(jīng)到了門外，雖然還沒有進屋，但是里面的對話還是能挺清楚的。
徐階冷眼看著走進來給自己施禮的邵延，冷笑道：“怎么錦衣衛(wèi)這是拿老夫問罪嗎？”
邵延連忙擺手道：“您這話就言重了，先不說您沒有過錯，就是有也輪不到下官和姜大人來呀。確實是有事情請閣老幫忙。只是姜大人有些著急，說話沒有注意分寸，下官代姜大人向閣老賠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責(zé)怪他了?！闭f著轉(zhuǎn)過身來對姜峰說道，“姜大人，下官雖是您的下屬，但是還是要說說的，咱們是有求于人，不管對方職位高低，社會地位如何，也不能如此趾高氣昂，更不能威脅，是不是？這要是讓對方心里不舒服，辦事也不牢靠啊。再說了，徐閣老一生為官，為官清廉，聲名顯赫，怎么也不能如此跟閣老說話啊。”
雖然知道邵延這是口不對心，但是聽在耳朵里，徐階還是很舒服的?！昂?，不用給老夫灌什么迷魂湯。”
邵延看到徐階態(tài)度有所緩和，立馬順棍向上爬?！澳?，現(xiàn)在皇上計劃開海禁了，但是總是有些人為了一己之私進行阻撓，實在是可惡。皇上乃是為天下百姓福澤著想，而且這還是列祖列宗的意思，是不是？您一輩子都忠心于皇上，現(xiàn)在正是考驗?zāi)艺\的時候，這件事辦成了，皇上肯定高興，到時候再給您一個封號，您豈不是衣錦還鄉(xiāng)，對不對？”
徐階嘆口氣，問道：“邵延吶，皇上是真的認為老夫不行了？如果…”
“閣老，不是皇上認為您不行了，而是人上了年紀(jì)，精力不足是不爭的事實。精力不足會導(dǎo)致對事情的判斷就會存在某些缺陷，就拿現(xiàn)在來說，如果把您放在張大人的位置上，您有可能做好嗎？”邵延收起笑臉，很認真的說道，“這里也沒有別人，有什么話我就說了。不僅僅是您，其實嚴嵩近年來在皇上面前也是頻頻出錯，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您想想，僅松江一處就已經(jīng)將張大人忙成這樣子，以后真的選出幾個地方作為實驗之地，事情可能會少嗎？以您和嚴閣老的精力真的可以對付嗎？”
徐階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軟了下去，現(xiàn)在的徐階也許才有些符合他的年紀(jì)，談不上老態(tài)龍鐘，也有些廉頗老矣的感覺了。
“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要年底要過年了，老夫這個時候離開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p> 邵延摸了摸茶壺還熱著，拿起來給徐階倒上一杯。“京城是您努力了一輩子的地方，為國為民也操勞了一輩子，現(xiàn)在內(nèi)閣次輔也是名存實亡，說句大不敬的話，此時的京城對您來說就是一塊傷心地，您為了首輔的位子努力了這么久，卻未能如愿，早些離開不會人說什么的?！睂⒉柰频叫祀A面前，“再說了，過年正是各地風(fēng)俗展現(xiàn)的時候，您趁著這個機會到處看看，豈不是一件美事，至少可以散散心，您忙碌一輩子，也該放松放松了?！?p> 徐階嘆口氣，卻笑了?！斑€是你小子會說話。散心之前老夫還是要去一趟濟南府？”
邵延連忙抱拳施禮，說道：“那是最好不過了。只要您去一趟孫秀城那里，剩下的就交給下官就成?！?p> “邵延，聽你的，出去散散心?！毙祀A臉上的笑容雖然有些苦澀，但是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這幾天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