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dāng)空,星辰似海。當(dāng)鐘聲再次響起,已是寅時。角落的黑貓慵懶地爬起來,慢悠悠地鉆到桌子底下,它看見周驍?shù)膶殑吭谒_邊,玄色的劍柄,幽藍色的劍套,劍套上篆刻了一只靈貓,活靈活現(xiàn),做工十分精致。黑貓見這寶劍似乎與尋常刀劍不一樣,這把寶劍靈氣逼人,站在寶劍旁邊都能感受到壓迫感,黑貓忍不住用爪子碰了一下劍柄,頓時,一道幽光閃現(xiàn),一陣強大的引力,把黑貓吸進寶劍里。
瀟公主聽得入神,完全沒注意到黑貓不見了。
周驍發(fā)現(xiàn)寶劍在腳下微微晃動,似乎有些不對勁,像是劍靈出鞘的跡象,周驍也沒有管那么多,那劍靈頑皮得很,無需搭理它。周驍喝下一杯酒,繼續(xù)說道:
“我們?nèi)サ哪羌也桊^叫無人茶館,這‘無人’的含義,世人也無從知曉??傊?,無人茶館是汴城最受歡迎的茶館。老板是一個終身未娶妻的耄耋老人,臉上布滿皺紋,還有些駝背,穿著一襲黃褐色的布衫,站在柜臺旁邊,仰頭看著二樓上面正在表演的戲曲,兩根手指隨著此起彼伏的戲曲聲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柜臺,雙眼炯炯有神,不時跟著哼上兩句,深深陶醉在那斡旋的曲調(diào)里。可想而知,這老板年輕的時候,或許是個唱戲曲的行家。
這茶館坐北朝南而建,里面的設(shè)備只有十幾張桌子和幾十張椅子,看似有些簡陋,但茶香不怕屋子爛,這里的茶是天下一絕,尤其以老板自己制作的碧螺春最為出名。而每年來這里喝茶的人,都鮮少能喝上老板的碧螺春。聽說老板的碧螺春只用來接待貴客。
茶館此刻是座無虛席,連二樓上面的走道都站滿了人。一樓喝茶吃點心的,二樓聽曲兒的,上至官員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男女老少,天南地北各個地方的人都有。無論身份地位如何,一旦到了這無人茶館,就都是平等的,這里沒有權(quán)勢紛爭和恃強凌弱,只有鐘愛品茶和聽曲的人,大家一邊聽著曲一邊談?wù)撝?,熱鬧極了。
老板看見我們后,高高興興地過來迎接,他雖然年事已高,但走路卻是非常穩(wěn)健,老板把我們引到角落坐下,和藹可親地問:‘兩位小客官,要吃點什么,喝點什么?’
我看了瀟湘兒一眼,瀟湘兒此刻還在喘著氣,滿臉通紅,剛才我們跑得太急了,我急忙倒了一杯茶給她,她喝下一半,才緩過來,我拍拍她的背,問她要不要吃桂花糕,她點了點頭。
我對老板說:‘老爺爺,我們要一碟桂花糕,再來一壺碧螺春,其他的您看著辦?!?p> ‘好嘞!’老板慈祥一笑,吩咐跑堂的去準(zhǔn)備吃食,還在跑堂的耳邊悄悄說了什么,跑堂的這才離開。而他拉開一張椅子,坐到我們對面。
我覺得奇怪,這老板怎么坐到我們這桌來了?
瀟湘兒把剩下的茶喝完,她見老板坐在對面,又見樓上唱曲兒的也不唱了,此時茶館比剛才安靜許多。她問老板:‘老爺爺,您可是有什么話要對我們說?’
老板捋了捋胡子,笑著說:‘這位小姑娘很聰明啊,老夫確實有些話想同你們說道說道。’
我頓時來了興趣,這是我第一次出宮,此前還沒見過像老板這樣有趣的人。只要認(rèn)真觀察那些客人,就會知道,他們只不過是幻象而已,不是真正的人。老板大概是猜到我們今日會來,所以沒有接待客人,但是又怕我們起疑心,所以用幻術(shù)制造了一些幻象。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在汴城北邊的茫茫大海中央,有一座島,名彼岸島,島上住著颵人一族,颵人族是一個古老的家族,他們生下來便會幻術(shù),而且無論男女,都可以預(yù)知未來。只不過,他們壽命短暫,只能活到三十歲。而無人茶館的老板,他終身未娶,沒有后代,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活過三十歲,而同時他也是颵人一族最后一個人了。沒有人知曉他為何不娶妻,為何要讓颵人一族的血脈斷送在他的手里。
來無人茶館喝茶的人,都會找他算上一卦,但是他不會透露一星半點,只是抬頭看著天上,捋著胡須說天機不可泄露,即便是皇宮貴族花費黃金萬兩讓他幫算一卦,他也不會妥協(xié)。這老板便是這般有趣。
不一會兒,跑堂的端上來很多點心,除了我點的桂花糕,還有其他各色糕點,形狀大小顏色都與眾不同,而且糕點里還有淡淡的花香,真是色香味俱全。而那些裝糕點的白玉碟子,晶瑩剔透,呈奶白色,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碧螺春的香味從茶壺口子飄出來,沁人心脾。茶壺和茶杯是墨綠色的翡翠做的,翠色欲滴,一套茶具價值連城。其他桌子上都是普通茶具,老板特地招待我們,難道是他知道我是周國皇子嗎?可是我從未出宮,別人怎會認(rèn)得我。
我問道;‘老爺爺想與我們說些什么呢?’
老爺爺突然又不說話了,他只是一會兒盯著我看,一會兒又盯著瀟湘兒看,看得我們莫名其妙。最后老板說了一句;‘兩位小客官的身份不簡單??!你們能來老夫的茶館,真是令這里蓬壁生輝不少,老夫為你們算上一卦,如何???’
當(dāng)時我也不明白,為什么老板要給我們算上一卦,別人高價求他算卦他都婉言拒絕,我們沒有特意讓他算卦,他卻自己提出來。
瀟湘兒有些遲疑,畢竟她是清欲寺道家之人,本身就信奉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怎么會相信算卦這種東西。而我,身為周國皇子,將來必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的命運早已注定,我又何必相信老板的話。
老板見我們都不做聲,他兀自說道:‘這位公子與這位姑娘可是今日才認(rèn)識的?’
‘是又怎么樣?’我又好氣又好笑,這老板到底想說什么。
老板繼續(xù)說道:‘今日是你們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后一次?!?p> ‘怎么可能,你胡說!’我急得一拍桌子,把一個茶杯震倒了,茶杯滾到桌底,“啪”的一聲脆響,摔爛了。我生氣地指著老板說道,‘老爺爺,我可是周國皇子,我想見誰就見誰,怎么會見不到?’
老板的臉色絲毫未改,臉上還掛著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老板不急不徐地說:‘來,喝茶吧,老夫這里的碧螺春,可是旁人想喝都喝不到的?!?p> 瀟湘兒比我安靜得多,她聽了老板的話,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