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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本嬌

第七章 苓國小事

夫人本嬌 川貝止咳露 4009 2020-02-01 17:59:52

  天剛剛放晴,株海樓二樓的窗戶便早早打開了,一抹紅色身影懶懶的倚在窗框上。

  “油茶,剛熱乎的酥油茶!”

  “侯來富小餛飩,小餛飩,皮包肉嘞!”

  “大包子小餃子,菜加肉,肉餡足嘞!”

  遠(yuǎn)遠(yuǎn)的鋪子一開,樓上的人忙扔了三個銅子:“阿爺!快幫我拿幾份熱乎的梅花糕來!”

  “三個銅子你要幾份啊,買一份才綽綽有余”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阿姊不讓我早上吃那么多的,她早上才給我一份早茶,還不讓我吃別的,這我怎么會飽,一份梅花糕足夠足夠了,快去快去”

  賣豬油酥的老大爺哈哈大笑:“你看你比樓里其他丫頭豐腴了不少,再吃就要沒人要了”大爺擦干凈手上的水,快走幾步買了兩份折了回來。

  “少吃些吧”嘴上說著,卻把兩份都給了芍蘼,芍蘼從窗戶躍到瓦片上,一只腳勾住窗框,輕輕松松接到了梅花糕。

  糕點香氣四溢,外酥內(nèi)柔,剛出鍋的糕點里面的豆沙餡都是溫?zé)岬?,這樣的美味配上一碗熱茶,才算舒舒服服。

  太陽慢慢掛到房頂,芍蘼伸了個懶腰接著假寐,秋娘推門而入。

  “真不知道你已經(jīng)多大人了,居然還睡到日上三竿”

  “看沒看見我已經(jīng)早早起床了,只不過多閑了一會兒”

  “是啊是啊,只是起床,被子卻沒疊,早早起床也不知出來幫襯著我管管著幾百號人的株海樓”

  “阿姊,我只是不忍心打攪你一夜好眠,萬一我進(jìn)去了你還沒醒,那我罪過才大了”芍蘼親昵的挽住她忙活的手臂,秋娘嫌棄的點點她的頭。

  “就知道說些好聽的,趕緊喝了茶醒醒神”

  芍蘼草草洗了把臉,隨手挽了個發(fā)髻,打開首飾盒。

  “每次打開這里,總覺得還是外面的更好看”

  “是,別人啐了口痰都是香噴噴,甜兮兮的”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她左找找,右找找,隨即站起身“阿姊我不是說了你那個簪子我戴幾日就還你,你怎么倒偷偷從我這里拿走了”

  “你這滿嘴胡謅的,何時見過我給你的東西又回到我手的時候?”

  芍蘼仔細(xì)翻找:“當(dāng)真沒有啊,我倒七八分鐘意那簪子呢,罷了罷了,不知道哪個丫頭打掃過我房間,倒有些眼光”她隨手插進(jìn)一根碧璽石鑲銀簪。

  “要是丫鬟小廝拿的,一會你下樓責(zé)罵就是了,今日拿簪子,明日就該拿地契了”

  “是是是”芍蘼敷衍兩句,把涼茶一飲而盡“我先去看看今日有沒有公子請場”

  她匆匆下樓,沒想到單玉已經(jīng)在查看賬簿了。

  “怎么樣”

  “晚上還是五爺?shù)膱觥眴斡褚豁撘豁摰目?,見芍蘼額頭上的淤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不施粉黛,也好歹把這塊青紫掩飾掩飾吧”

  “可別提了,現(xiàn)在還有點疼”

  “對了,昨晚太子府給我發(fā)了請柬,一會晌午我?guī)讉€舞姬和幾碟飯菜,特別說了樣式要新”

  “沒說要帶酒?”

  “說了說了,我正想著跟你要,你不提我又要忘了”單玉把賬簿放到芍蘼手里,急匆匆往二樓奔。

  芍蘼哼著小曲兒踱步到廚房,小廚房的廚子是萬和城一絕,做飯以色香味聞名天下,更難得的是出菜奇快。

  她剛進(jìn)廚房門口,就看見采園在門外抱著個竹籃望眼欲穿。

  “我說這一大早你人哪去了,原來在這,知不知道今早的洗臉?biāo)际乔锬锝o我端來的,我要告訴她你在這偷閑你就死定了”

  “小姐你小點聲,我又沒在這干站著”

  “那我還得讓所有人都來向你學(xué)習(xí)討教?”

  “那倒不用”

  “死丫頭你還跟我客氣!”芍蘼提著采園的耳朵,把她拎出了廚房。

  “王師傅,這是貴客的單,量不多,今兒中午前就要端走”

  廚子接過單子點點頭:“快出去吧這油煙大的很”

  “今天中午這頓做好了,再做一頓晚上的,打烊之后我請你們喝茶”

  “今日有好茶?”

  “雪頂含翠”

  “喲喲喲,那你可請好吧”

  芍蘼笑著轉(zhuǎn)身出門,只看街上吹吹打打,鑼鼓喧天,嗩吶聲從西街吹到東街,看熱鬧的人們紛紛放下手里的活計。

  “誰家的喜事”

  小廝們搖頭。

  “陣仗可不小”

  “看來人仿佛是高官”

  “高官?!”芍蘼好像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跑回二樓,正巧秋娘和單玉兩人從她屋子里走了出來,倆人臉色都不妙。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外頭有大熱鬧!”

  “又不是你我的熱鬧”

  “可能,是我的熱鬧”

  “什么?”秋娘把她推開,三步并兩步下了樓梯,正逢隊伍停在了株海樓前,一個人影翻身下馬。

  “在下巢葉贏,特來求娶芍蘼姑娘”

  “二姑娘!求娶你的人啊”

  “這是這個月第三個了吧”

  “第四個,你忘了先前那個李公子聘禮都拿來了,生生讓大姑娘罵的張不開嘴,灰溜溜的回去了”

  “這可不一樣了,這可是大將軍”

  秋娘斜了一眼芍蘼,打開折扇扇了扇熱氣“閣下何人,姓甚名誰,府上哪里,所剩幾人”

  “在下韓耀國將軍巢葉贏,府上將軍府,父母俱全”

  “為何求娶啊”

  “窈窕淑女,在水一方,自然求娶淑女而來,幸得見過幾次,當(dāng)真心向往之”

  “將軍求娶我樓里的姑娘,怕以后可不好門當(dāng)戶對啊”

  巢葉贏看了一眼在她身后的芍蘼,一副看戲的模樣,只從擎木手里奪過匕首割斷一縷頭發(fā)。

  “結(jié)發(fā)夫妻,不敢作假”

  一時間所有看戲的口舌全部閉了回去。

  “來到樓門前的就是客,既是客,也該進(jìn)這里喝一口茶水,公子進(jìn)來吧”

  秋娘親自沏了一壺茶水,小廝們接過手放在巢葉贏面前,芍蘼看著他少了半截的頭發(f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說沒有半分觸動自然是假。

  “難為公子三書六聘的拿來這些東西”

  “路雖不遠(yuǎn),但到底一路走來也怕缺斤少兩失了禮儀

  “在你之前,有數(shù)人踏破門檻求娶芍蘼,有宮里顯貴,將相王侯,將軍覺得我怎會同意芍蘼嫁你”

  “敢問姑娘覺得,芍蘼該嫁給什么樣的人”

  “自然是她心悅之人”

  “倘若有人不小心看全了芍蘼的身子,那此人又愿意娶她,姑娘覺得芍蘼該不該嫁”

  秋娘看巢葉贏笑的狡黠,暗生疑心:“不會是,該不會是……”

  “話雖如此,但我是真心喜歡芍蘼,我是真心想娶她,今日我是明媒正娶,若你今日不同意,明日我也是明媒正娶”

  “你不該說句話么”秋娘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芍蘼,芍蘼干巴巴的笑到:“一切由阿姊定”

  “聘禮給我看看”

  巢葉贏拍拍手,擎木帶著人把箱子抬了進(jìn)來。

  “大雁兩只,南陽手鐲二十對,瑪瑙手串三十對,進(jìn)貢布匹五十匹,金銀冊寶五十副,白銀五十萬兩,珍珠領(lǐng)約二十個,嫁服三套,龍鳳被五床”

  “這些只是小數(shù),芍蘼嫁來以后,府中一切皆由芍蘼隨意打點,府中陳設(shè)自然一律換新,不會讓芍蘼受一點委屈”

  “既然你來,必定看過黃道吉日吧”

  “十五日之后就是紫氣東來,大嫁大娶的好日子,不日之后就會差媒人來娶芍蘼的八字”

  “我希望你能好生待她,她雖看似癡癡傻傻,可不是真的癡傻,這株海樓的二主子不是您欺侮的”

  “夫妻間何來欺侮,自當(dāng)舉案齊眉”巢葉贏轉(zhuǎn)身看了眼芍蘼,微微挑眉。

  “喜事定了,有什么欠缺差人來提,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巢葉贏拜了幾拜離開,樓里沉寂了幾刻便沸騰。

  “就這么定下來了!”

  “二小姐就這么被定走了?”

  “這其中肯定有什么淵源,往常別人求娶二小姐的時候,二小姐可不是這副態(tài)度”

  “恐怕人家郎才女貌的,早就互訴衷腸了吧,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都沒自己活了!都去干活去”

  眾人作鳥獸散。

  “看看人家這聘禮,不僅豐厚,該有的禮數(shù)也沒少,當(dāng)真再挑不出毛病了”秋娘看了看賬本“抬上去吧,嫁衣拿出來擺在窗前,別讓蟲兒嚼了”

  芍蘼坐在窗子上,看著小廝們拿出來的嫁衣,比身上這件常服不知華麗多少,做工細(xì)致,邊邊角角全是金絲繡線縫制,沒有一絲紕漏。

  鳳冠一看就知重量非常,除了兩旁金珠銀線,中間孔雀身上的羽毛就珍貴異常,陽光下兩種顏色交替,燭光下卻金燦燦的。

  原來在苓國的時候,姑娘們出嫁都是長發(fā)一盤,蓋上紅紗,哪有這般講究。

  外面叫賣聲小了些,她在這喧鬧中沉沉睡了過去。

  霧靄極大,穿過回憶的大戈壁,順著崎嶇的山谷邊緣,能到達(dá)臨近的苓國,這里的風(fēng)沙常常拔地而起,房屋高大而結(jié)實,屋子人家之間錯落有致。

  小攤販賣的是當(dāng)?shù)鬲氂械挠』ɡC布,花紋罕見,但布料絲滑結(jié)實,在太陽的反射下發(fā)出點點璀璨的光芒,他們叫賣著的,是用馬奶羊奶分別熬制的乳酪,澆上一點熱水和成糊,甜蜜又芬芳。

  大街小巷的姑娘們穿著繡布做的衣裳,面紗遮住面孔來抵擋風(fēng)沙,僅漏出一雙風(fēng)情萬種的大眼睛,濃密的睫毛又卷又翹,細(xì)腰毫不吝嗇的裸露在外,鼓手們拍打著牛皮紙鼓,姑娘們隨鼓而舞。

  巢葉嬴騎著駿馬同客商們穿過人潮,當(dāng)?shù)睾苌僖娙蓑T馬,人們紛紛投來好奇友善的目光,他一邊四下里張望,一邊沐浴著這里無遮無擋的陽光,曬的人每一寸的筋骨都是舒展開來。

  “讓一下讓一下!”前面一群小孩打鬧著,士兵立刻進(jìn)入防御狀態(tài),猛的從側(cè)面撞上來一個丫頭,砰的一下,手中簸箕裝的馬蹄糕撒的滿地都是。

  “蠢丫頭,你怎么看的路!”

  年幼的芍蘼摔得屁股生疼,連頭上扎的緊緊的玲瓏巧飾都仄歪的偏下頭來,面紗下一雙標(biāo)致漆黑的眸子不滿的看著士兵。

  “算了,孩子而已,扶她起來安頓她吧”

  芍蘼抬頭,一身灰黃流水紗袍,頭戴羽冠的巢葉嬴背著光,雖然自始至終從未看過她一眼,但是讓她難以忘懷,她雖生在苓國,可父親卻是中原人,盡管沒去過中原,但心里對中原早已心向往之,中原的男子對她來說有著十足十的吸引力。

  芍蘼拍拍屁股自己爬了起來,士兵把簸箕撿起來拍拍沙塵還給她,在簸箕里裝了四兩雪花紋銀。

  “我們少將軍賞的,也不知你哪來的福分,得虧你今兒撞得是我家小主子,換了別人你早死了一萬八百次了…!”

  “好了擎木”巢葉嬴喝住他

  “知道知道了”擎木在前面牽著馬繼續(xù)前行,芍蘼扶著頭飾,在后面看著他們,濃眉大眼薄唇泣血,他倒生的挺好看的。

  “哎!哎!”

  “干什么”芍蘼回過神來。

  “你可有點反常啊,往常換了別人撞你,你早就出言不遜了”年長她一些的丫頭拍拍芍蘼屁股上的灰塵,捻著銀子“他倒是出手闊綽”

  “放回來!”芍蘼瞪著眼睛“他可是中原人,能來苓國的都是中原人里的達(dá)官貴胄,方才我聽隨從管騎馬的小哥喚做少將軍呢”

  丫頭聳聳肩把銀子放回簸箕,回身撿起紙鳶。

  “哎,今天可真是涼”

  “難得這么涼!”望著遠(yuǎn)去的丫頭背影,芍蘼手里的簸箕摔落在地,她抖著雙腿想奔跑,想去追她,可是她一步都動不了,一步都不行……

  猛的她坐了起來,天已經(jīng)全黑了,只有幾個叫賣的店鋪燈籠還沒熄,怪不得這么涼,她摸摸胳膊關(guān)上了窗。

  屋里面已經(jīng)生好了蠟燭,采園坐在她腳腕旁邊打著小小的呼嚕,地上掉了張?zhí)鹤?,原來剛才她給她蓋了毯子,怪不得只有胳膊涼。

  她把毯子順手給采園蓋上。

  外面株海樓的燈籠早就掛了起來,公子蓋在隔壁和公子翎談天說地,她倚在貴妃榻上,隔壁兩人的談話一絲不落的落在她耳朵里,她實在無趣,看著嫁衣,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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