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福禍相依
片刻后
千塵盤腿坐于箏前,修長的五指拂過琴弦。
隨即,那箏獨有的音色仿佛在千塵的指尖活了過來。
空靈悠遠的琴音似在訴說一段哀慟凄涼的過往,低回婉轉(zhuǎn)。
只是前奏,暮槿昔已經(jīng)聽出這是當年名響南轅的《越人歌》,而這曲子便是出自那位白衣少年之手。
果然是醉仙樓的花魁,真真是位怪才。
他本就彈得一手好琴,加之暮槿依世間絕無僅有的純凈歌喉,更是相得益彰。
令聽者只想問一句,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回憶小時魚兒水中游/風起后喜鵲叫枝頭/曾攜手同游風雨亦同舟/此一生最盼能相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我吟詩詞訴盡了相思/夢里尋你的影子
曲畢。
懷抱著淺淺的墨念依舊沉浸在這首曲子的意境之中。
他垂下雙眸,眉心微皺,不難猜出以他十歲幼童的心智是無法理解其中蘊藏的綿綿情意。
然,暮槿依略帶昆曲唱腔的嗓音,常人聽來好似訴說一段哀慟的舊事,不禁心有所感。
連暮槿昔都感到驚訝。
這要是在現(xiàn)代絕對是一代歌后啊!她妹妹有這樣的天賦她竟然不知道?
不過晉王就更有意思了,明明只有十歲的智商卻是一副深深陶醉其中的模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便是詞中的苦情人呢!
可究竟是何種經(jīng)歷,讓這聰明伶俐的孩子成為傳聞中狠厲無情的男人呢?
暮槿昔輕撫素素的腦袋,深深凝視著晉王俊朗的面龐,思索著。
他好似察覺到,猛的睜開了眼,瞧見那丫頭正歪著頭望著自己,下意識脫口而出道:“你看什么呢?”
“看……”暮槿昔眼中坦蕩,并無閃躲之意,“晉王好看?!?p> 這會兒子墨念倒?jié)q紅了臉裝起了大人模樣,低聲道:“胡鬧!”
原來這晉王這么禁不起夸啊。
暮槿昔笑得開懷,全然忘了一旁唱完曲子尷尬站著的妹妹。
千塵本想開口提醒暮槿昔的行為僭越了,未曾想門外頭突然響起了拍門聲。
“小姐,三王爺?shù)母x登門來看望二夫人。”
“什么?”暮槿依沉不住氣欲奪門而出,卻被喊住了。
“你急什么?方才用完膳不宜多跑動?!蹦洪任舨灰詾槿?。
別人不了解她的母親,暮槿依又怎會不知呢?
母親善于心計,只是張張嘴,她姐姐的好名聲可就全沒了。
她欲言又止:“可是,姐姐……”
“坐著!”暮槿昔依舊品著茶,向祁樂使了個眼色。
她立馬會意,笑道:“您還記得先前二小姐向您討來的荷包嗎?那雖小巧玲瓏,可做工精致。而其上用孔雀羽線秀成的芍藥便是出自二小姐之手的最好證明了?!?p> 眼下這般情景誰還有功夫管那荷包?。?p> 這祁樂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暮槿依手里絞著帕子,見這主仆面上輕松,她可是急壞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家姐姐又怎是個好相處的,會瞧不出那福晉的心思?
等暮槿依回過神,祁樂已不見蹤影,那荷包自是被她帶走了。
難不成憑一個荷包能擋住那福晉的刁蠻?
她望了望自家姐姐得不到答案,又看向孑然一身的千塵,他正搖著扇子,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晉王到底孩子心性,忍不住問道:“那福晉有什么好的,你為何要送她東西?”
暮槿昔卻是笑而不答。
一旁暮槿依卻慌得很。
那福晉與自己的娘親是堂姊妹,她此行自然是來打探消息的,順便幫襯母親一把。
如果這時母親有意說漏些什么,明個兒京城還不謠言四起?
這節(jié)骨眼兒上了姐姐還送什勞子荷包?
這次暮槿依真是云里霧里,越發(fā)看不透姐姐了。
良久的靜寂……
“好了?!蹦洪任舯н^素素,起身道:“這胃也差不多消食了,晉王隨我去看出好戲,可好呢?”
幽蘭苑
那頭的祁樂跟著下人先一步到了二夫人的住處,抄小路正好撞上了來勢洶洶的福晉,微微欠身行了禮。
一身珠光寶氣的福晉自然不會將其放在眼里,柳眉輕挑,心下冷哼。
一個小丫鬟想攔我?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她剛想開口給祁樂個下馬威,未曾想這死丫頭笑盈盈的上前道:“我家兩位小姐正招待晉王用膳,不便相迎。這不大小姐一聽您來了,立馬吩咐奴婢啊給您帶路,請吧?!?p> 這小賤婢不是來攔她的,還給她帶路?
三福晉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實在不懂暮槿昔的用意。
可細想想,那左不過是個未滿十八的丫頭片子,敢耐她如何呢?
且這暮府她來過不下數(shù)十次,還怕那賤胚子誆騙自己不成?
她不再多說,心下卻打了個底兒,抬手正了正微斜的步搖,好一副貴婦做派。
倒是她身后的大丫鬟深知自家主子的用意,冷聲道:“巧舌如簧!還不趕快帶路,耽擱了福晉探望二夫人,看你有幾根舌頭抵你的賤命!”
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道理祁樂又怎會不明白,面上依舊掛著笑,甜甜的應下,不再拖延轉(zhuǎn)身帶路。
反正她也不急著出氣,這福晉處處為難,依小姐那脾氣會放過她?
不過今天的重頭戲不在這老妖婆身上,只待來日……
好在祁樂基本功扎實,腳下便如生風一般,硬是用半盞茶的時間領著福晉走了大半個院子,到了這門庭冷落的幽蘭苑。
地方雖是偏了些,可自從上次暮槿昔告誡了二夫人之后,便命人重新修葺庭院,發(fā)派了足夠的人手伺候她。這用度方面絕不比舊時她掌權(quán)時差半分,也算是沒有虧待這位徒有虛名的二夫人了。
這些日子里,二夫人的姿容可不比從前,但待人依舊慈祥和藹、悲天憫人。
可她的親生女兒暮槿依知道,母親還是放不下從前在府邸的地位。
說白了,就是不甘心。
本想時日一久,她的娘親會慢慢放下,可那福晉偏偏這時候出現(xiàn)……
他們母女卻是不知,這滿院子的下人,哪個不是祁樂親自挑選的親信,他們的一言一行自是在暮槿昔的掌握之中。
不安分?
暮槿昔給她這個機會,也要看她能不能牢牢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