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千面戲子
原本候在一旁黑袍勁裝的侍衛(wèi)得了令立馬上前擒住了李健，正準備將他押送大理寺，卻聽到暮府掌饋之人喊了停。
“王爺且慢，小女還有些話要問。”少女的語氣依舊柔和，倒是沒半點被人欺瞞該有的模樣。
可在墨念眼里卻完全變了，只以為是那丫頭太蠢還覺得李健那廝是被冤枉的。這么一想心中的那口氣兒就像是一團棉花塞在了胸口，悶得人難受。
一旁的長青見主子沒有任何回應，倒是那眼底的怒氣更甚幾分，著實嚇人，此時誰都不敢逆著他的鱗，所以……
還是聽暮姑娘的吧，他一狠心咬碎了牙就往肚里吞，揮了揮手讓人退下。畢竟得罪了王爺他起碼還能活命，可換作是他家未來的王妃有沒有全尸就說不準了！
對此，暮槿昔表示很是滿意，心情倒是更為愉悅了。不過面兒上她卻是哭得嗚嗚咽咽，竟是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李……李叔，您……您為何……”
就連暮槿昔都要佩服自己了，這不活脫是林黛玉的做派嗎？她也不想如此做作，只是如此愚昧無知的模樣才能釣到她真正想要的大魚。
既然她開不了口，自然有人會替她說。只聽得祁樂在一旁朗聲道：“李管事，奴婢上次無意間看到你接濟了招待處的貧民，還為他們看病。此事奴婢稟告了小姐，她自然不相信您會是這樣的人！
您可知欺瞞一品官員是誅五族，且此事定會有辱了圣聽。天子腳下知法犯法您這便是欺君，是要誅九族的！如此不僅是您的妻兒、鄰居是死罪，甚至還會殃及那些無辜的災民們?。 ?p> 這尋常百姓啊，總以為殺人、偷盜的罪過怎么也大不過一句謊言，至多是人入黃土罷了，畢竟禍不及妻兒。
那話里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針扎在李健的四肢，每一個關節(jié)都疼，疼得讓他一下子癱軟在地，不知胸口處的家伙會不會被嚇得再也跳不動了。
可周圍冷漠的目光凍得他面色蒼白，頭上熾熱的空氣燙得他汗如雨下，他知道自己沒被嚇死，他還活著。
為什么他還活著？或許是樂極生悲，他竟仰天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淚水混著汗液、鼻涕淌在了錦袍上。
他一會兒癡笑一會兒痛哭，整個人瞬間老了十幾歲，發(fā)出了像是老舊的二胡拉出的聲音：“想我李某一生與人為善、行事磊落，可古話說的好吶，美人鄉(xiāng)！英雄冢！”說完他竟重重地扇了自己兩個耳光，眼神渙散像是回憶種種的過往：“我五歲就拜了師門學醫(yī)，怎奈何沒有天分、學藝不精?？晌业男W妹不同，她溫婉可人、天資聰穎，后來成為了正真的醫(yī)師。那時我窮困潦倒、妻離子散，她卻愿意來到我的身邊陪伴，那段日子是李某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直到她那次無意中透露有大批災民進了上京，又與我說可偷換了藥材去救治他們。我照做了！我都照著做了！”李健垂著頭，肥厚的手不停地拍著大腿發(fā)泄心中的怨懟。倏然，他眸地轉頭撲向了回春堂的一位女大夫卻被侍衛(wèi)攔住了。只聽他尖利的叫著，口中罵罵咧咧：“你這個毒婦，你竟以此威脅我，讓我繼續(xù)為你做傷天害理的事。你這個毒婦！你這個毒婦！”
暮槿昔看了眼那個女大夫，那女人之前一直坐在角落她未曾留意，如今仔細一看確實是個美人坯子。只是現(xiàn)在她卻沒時間欣賞美人了，她狠狠擰了大腿一把，淚水立馬配合著在眼眶中打轉。乘著這丁點淚水還沒干，暮槿昔趕緊攥著晉王的袖角道：“王爺，李管事也是被人利用才犯此大錯，這事就算了好不好？”
話末竟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兒，暮槿昔差點被自己惡心到吐了。
好在效果倒是立竿見影，只見墨念的耳尖漸漸染上了粉色，他狠狠地拽回了自己的袖子，強裝鎮(zhèn)定道：“將李健趕到大街上做乞丐，至于那個女人就遣送大理寺罷！”話末，方才少女眸中含淚的模樣還在墨念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急忙起身撂下句話便打算走了：“長青留下幫她處理剩下的事宜，本王頭風發(fā)作先行回府了！”
不怪墨念誤以為是頭風病，這丫頭確實讓他頭痛得很吶！
這晉王一走，堂下的眾人皆是松了一口氣，只是他們并不知真正的大魔頭從來都不是墨念。
至于那女大夫，長青連個辯解的機會都沒給她就讓人拖走了，他眼下只想盡快回府！
就在他以為此事就這么了結了，卻見暮大小姐支著腦袋，幽幽開口道：“那么你們呢，還想留下來嗎？”她問的是先前追隨李健的六人。
“小的們愿意！”他們又是齊刷刷地跪下了。
這表面功夫暮槿昔自然是不信的，唯利是圖的人也只有用利益能牽住他們。
她側頭朝祁樂頷首示意拿事先準備好的守信文書，這個世界的律法還并沒有牽涉到合同、協(xié)議。
這自然難不倒暮槿昔，她想到可以起草一式兩份的承守信文書，雙方給予彼此利益的保障。
他們又是萬分感激地叩謝了東家，本想拿到守信文書后本想仔細看看，卻聽到祁樂正色道：“各位不簽就一并送去大理寺了?！?p> 隨即，他們立馬去搶毛筆簽下名字再按了手印，又跪回到暮槿昔的腳下謝了恩典。
“辛苦你們了，回去好生歇息罷。”她強忍住笑意如此說道。
那群鼠輩退下后，其余回春堂的各位伙計卻被祁樂遣散了，原由很簡單：連地精與商陸都分不清的人不適合在回春堂當差。
眾人本想反駁幾句，再見東家一旁肌肉線條完美的各侍衛(wèi)，只好不甘的離去了。
此事這才算徹底了結，長青見狀急忙抱拳退下，他寧愿回府挨板子也不想在這多待半刻。
待長青走后，先前大家都以為瘋傻了的李健竟折返而來，只是衣著破爛不堪，再不復當年的風光了，見他抱拳跪道：“小人暮誠給小姐請安了！”
“暮誠可是我爹，我看你是真的……”祁樂剛想將人轟出去卻見倨傲的小姐竟上前扶起了“李健”，贊嘆道：“好一個千面戲子啊，晚輩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