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絕世無雙
清心堂
“小女來遲了,還請各位貴客多包涵?!?p>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正端著茶盞的梁大夫循聲望去,須臾后才見來人腳下生風般從側門匆匆而來。
原以為這暮府的主子畢竟身份尊貴,刻意讓他們在大堂等了一個時辰,如今看來許是這姑娘無意為之。
盯著一未出閣的女子看總是無禮的,梁大夫連忙起身垂首作揖道:“無妨的,是我們事先未曾下帖?!?p> “這是梁卿大夫,這是他的徒弟邵勁?!蹦顦枪苁乱姞盍ⅠR笑盈盈地介紹道。
“梁先生客氣了,請入座罷。”暮槿昔心想這人出身不高,可禮數倒不比那些貴族公子差到哪里去。
她又想起方才見他端著的茶盞并未冒熱氣,低聲吩咐祁樂去換了尊上賞賜的貢茶來,再將奉茶的下人打發(fā)出府,這才入了主位。
眼下再去看那對師徒她竟有些錯愕,那梁大夫身著一襲以唐草紋為底的白衣,袖口處的瓜瓞綿綿圖用的是簡單的平繡法,腰間別了一只淡青色的香囊便再無他。
暮槿昔細細聞來竟數淡淡的蔬果味,她越發(fā)覺得這男子有趣了便問道:“梁先生,您這香囊內裝的可是果干?”
“我素來不喜花香,”梁卿不善言語,只是淡淡道,無意看了眼一旁的邵勁,“是在下徒弟閑來無事繡的?!?p> 閑來無事?
暮槿昔看了眼那做工精細的針腳,淺淺地笑道:“原來如此。”
話語間,祁樂已領人奉上了茶,柔聲道:“方才下人怠慢了各位,我家小姐在這給大家賠禮了?!?p> 畢竟是鎮(zhèn)國大將軍府邸的大丫鬟,不僅樣貌清秀可人言行,舉止更是挑不出一絲錯來。
“姑娘這說的哪里話,我們能成為貴府的座上客心中已是感恩戴德了!”莫愁樓的管事能言善辯,既不降了梁卿與他徒弟的身份,又全了暮槿昔的面子。
可他畢竟只是個茶樓的伙計,捧著茶盞喝了兩口,愣是沒嘗出究竟是什么茶。
未曾想那梁卿只是聞了聞,便朝邵勁正色道:“放下!”
說罷,他便起身向暮槿昔又行了禮,只是態(tài)度更為恭敬了,少了幾分初見時的倨傲,“小的曾隨師父研究過茶葉于人不同的用處,雖不知此茶究竟為何,但卻明白不是我們這等百姓受用得起的?!?p> “梁先生,您實在不必與小女客氣。原是我來遲失了禮數,希望以此表明我想請您來的誠意?!蹦洪任粲旨毲屏搜勰侨说拈L相。
眉濃而長、工整如刀削,眸明而清,深邃如硯墨,氣質冷冽獨決如謝庭蘭玉,只教人贊一聲:“陌上顏如玉,公子世無雙!”
古人常道相由心生,暮槿昔只是瞧這人的面相便想著定是個無欲無求、一心研醫(yī)的人。
她見梁卿坐下了又問道:“小女相信梁先生的醫(yī)術,只是想請教一二,您善于診治哪類病人?”
“婦人、小兒?!绷呵洳患偎妓鞯?,心想應是最后的考驗了,倒也并不緊張。
暮槿昔見那梁大夫從容淡定的模樣,再看他那徒弟一臉不屑,知道他定不負所望,于是笑道:“若是小兒外感叢生、風邪夾濕該如何開方?”
“主要用紫蘇葉、藿香、連翹、薄荷、白芷、川黃連、黃芩等……”邵勁直接回道,見師父看了自己一眼立馬不敢再多話了。
“不錯,”暮槿昔想了一會,又問道,“婦人月水行卻腹感刺痛不知先生可有良方?”
“婦人月經來腹痛者,由勞傷氣血,致令體虛。其經血虛,則受風冷。故月水將行之際,血氣動于風冷,風冷與血氣相擊,令其腹感刺痛。當用當歸、川芎、芍藥、桂心、牡丹皮、莪術各半兩,人參、甘草、牛膝各一兩,每服五錢。水一盞半,煎至八分,去滓溫服?!绷呵鋵Υ鹑缌鲄s用詞嚴謹,其醫(yī)術可見一斑。
“好,真好!”暮槿昔豪爽地笑道,“不知先生與您的徒弟可愿屈才來我回春堂?”
“此乃在下的榮幸。”話說的好聽,只是梁卿卻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淡然之態(tài)。
只是他的徒弟邵勁顯然是個直腸子,大咧咧地問道:“那月錢怎么算?”
“不可無禮!”梁卿呵斥道,那邵勁立馬如蔫了的黃瓜一般再也刺撓不起來了。
“您徒弟是個爽快人,”暮槿昔乍一看他那徒弟倒是其貌不揚,皮膚黝黑,身形也很瘦小。
再細瞧他生得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濃眉大眼、翹鼻朱唇,竟不似男子。
暮槿昔面上不顯,意味深長的笑道:“祁樂,將守信文書呈給二位將看。此乃一式兩份,也請大理寺卿作了公證,若是兩位無異議我們雙方便簽字畫押?!?p> 莫愁樓管事也上前細看了那酬勞,驚嘆道:“不僅月銀數十兩,連住處都安排好了,這出手可真是大方。梁大夫快簽了吧,機不可失啊?!?p> “嗯。”梁卿雖從未見過東家與他簽守信文書,也并無過多訝異之舉,只是利落地簽字畫押,后又起身行禮道,“謝過少東家,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梁大夫還得回去收拾,我們就不叨擾您了!”莫愁樓管事領了自己的賞錢,腰比方才又低了幾分,只笑著為其解釋道。
“那我便不做多留了。祁樂,去送送他們?!蹦洪纫乐橇呵涞男宰樱簿筒辉倥c他們客套了。
他們前腳剛走,暮府又來了一人,是長青。
“給暮姑娘請安了,”他進了清心堂便行禮道,“小的是來請您的大丫鬟與我一同前去聚全德的?!?p> 暮槿昔到不急著讓人起身,先是細細打量了他一番,他今日的穿著是用了心的。
那一身麒麟紋繡寬袖錦袍配的是羊羔絨對襟小襖,蹬的朝靴可是金線接的鞋底。
見狀,她打趣道:“這是為主子辦事,還是約見小情人???”
不過剎那間,長青的臉都嚇白了,緊張道:“小的只是以為全聚德內皆為貴人,不想惹人懷疑罷了,對祁樂姑娘絕無非分之想!”
這套說辭暮槿昔是不信的,只是不想著長青這么不禁嚇,便笑道:“逗你的而已,你趕緊尋了她去罷。”
“是是是!”長青都恨不得雙膝下跪了,忙道,“小的定將事情辦妥?!?p> 說罷,他便逃跑似的趕緊離開了,遠遠的又聽見了那銀鈴般的笑聲,惹得他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