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風(fēng)雨依舊 （二）
音樂漸漸低沉，隨著音樂而起的歌聲也緩緩來到尾聲。那一個個飄在半空的，五光十色的音符，也在暗淡消失。
歌手吐出最后一個歌聲回調(diào)，在音符碎裂的五彩繽紛，和周圍駐足面露微笑，靜靜傾聽者的掌聲中，微微鞠躬表示謝意。
“奇妙的旋律，獨特的歌唱方法。”哈達(dá)注視著歌手的一舉一動，在內(nèi)心給出了身為吟游詩人的專業(yè)評價，“以及炫目的魔法?！?p> 雖然歌手演唱的歌曲中并沒有能夠真正打動，這個浸淫在吟唱和作曲中接近二十年的游吟詩人的飽滿真摯的感情。
但他仍是為絢爛的魔法音符，高明的樂器演奏，以及最最重要的，那沒有憂慮的開懷氛圍，而不吝自己的掌聲。
五彩繽紛，周身綴著點點星彩的塔塔娜，同樣沒有吝嗇自己的掌聲，微笑著輕輕鼓掌。
“我覺得哈達(dá)叔唱的更好。”羅柏鼓掌的同時，提出自己的見解，他藍(lán)色的眸子里，倒映著五彩繽紛的點點光彩，“哈達(dá)叔的歌聲，總能讓我沉入其中?！?p> 他盯著碎裂的音符，“如果唱歌的是哈達(dá)叔，那些音符絕對不會吸引我的注意！”
“絕對不會！”
他很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又語氣加重的重復(fù)了一遍，來增強自己話語的說服力。
眸子中的光彩掩蓋了眸子原本的顏色，羅夏輕輕鼓掌的聲音要比其他掌聲稍微大上那么一些，他日漸堅毅的臉龐，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哈達(dá)叔的歌聲中，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很沉重很殘酷的東西?！绷_夏笑容微微收斂，“這個歌手的歌聲中，沒有那些東西，甚至什么東西都沒有?！?p> 哈達(dá)臉帶驚異的看了一眼羅夏，他沒有想到，平時沉默寡言的羅夏，竟然能夠發(fā)出這種幾乎直指本質(zhì)的評價。
“但是可能就是因為什么東西都沒有，歌手的歌聲反而令我感受到某種無法言說的輕松?！绷_夏放下鼓掌的大手，看著歌手收拾著東西。
駐足的傾聽者，三三兩兩的散去，塔塔娜露出一個微笑，接話道：“什么無法言說的輕松，就是開心啊。這里的每個人都是開開心心的，所以我們也才能開開心心的?！?p> 她的這個微笑，光彩照人，各種意義上的。
羅柏第一個點頭表示深刻的贊同，羅夏和哈達(dá)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
夜色漸漸濃郁，塔塔娜等人行走在路燈——魔法燈的柔和光線下，道路上還能時而看到一些相互依偎的情侶。
穿過蜿蜒的幾條小道，順著花草坪，沿著用不知名材料堆砌的低矮圍欄，塔塔娜等人不緊不慢的向著盡頭走去。
幾人之間的對話早已結(jié)束，沉默中面色各異的思索著什么。
借著柔和的魔法光線，幾人看到安常正和拉赫洛交談著什么。
等到他們走近，他們隱隱約約聽到了談話的尾聲。
“……祝愿……順利……”
這是那個里斯人的聲音，他似乎還深深看了塔塔娜等人幾眼。
安常默不作聲，將身子轉(zhuǎn)向塔塔娜等人。
等到那句隱隱約約的話語徹底消失的時候，周圍的一切似乎變得清晰起來。
這種清晰帶著股淡淡的強光，“淡淡”是指塔塔娜等人所有的感觀都在告訴他們，這股光很是溫柔，而且是四周突然清晰起來的原因，“強光”是指，四周太清晰了，而且清晰的程度越來越大，以塔塔娜等人的視覺根本無法承受這種清晰。
還不等幾人驚呼出聲，清晰的四周就猶如泡影被人戳破，陡然間褪去了所有色彩，朦朦朧朧的，四周的一切化為片片碎片消失，那個身穿暗紫色的身影，目光平靜的注視著這一切，注視著塔塔娜等人。
……
“呼～！”豆大的火苗，努力的燃燒著自己，將橘黃色的昏暗光芒充塞進(jìn)整個船艙。
隨著一聲驚呼，船艙艙壁上浮現(xiàn)一道影子，影子貼合在床鋪之上，弧度要比它的主人還要挺翹幾分。
塔塔娜的臉龐被橘黃的火光分割出涇渭分明的光暗兩個區(qū)域，表情卻是統(tǒng)一的糅合了錯愕、訝異、茫然等復(fù)雜的情緒。
這導(dǎo)致她的臉色即使在昏暗的橘黃光芒下，也顯得精彩至極，亦或者說精彩的程度更甚。
她就這樣面色精彩的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才終于發(fā)覺自己手中傳來的硬物觸感。
她稍顯茫然的將自己的右手舉到眼前，映入眼中的是她自己的手，以及手中緊握著的花籃。
花籃？
花籃！
塔塔娜掀開蓋在花籃上的粉色織物，幾只散發(fā)淡淡光彩的小玻璃瓶，靜靜的躺在花籃之中。
她本能的數(shù)了數(shù)玻璃瓶的數(shù)目。
二十個。
她得出準(zhǔn)確的數(shù)字。
然后她滿臉的復(fù)雜表情全然化為濃濃的疑惑，迫切想要得到解答的心思驅(qū)使著塔塔娜從床上起身。
右手緊緊攥著花籃，她快步向著船艙之外走出，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由腳步聲主人帶起的一陣微風(fēng)，那微風(fēng)晃動著艙壁兩側(cè)的火苗，連帶著艙壁上快速遠(yuǎn)離的影子也在微微搖擺。
……
走出船艙前，掀開船艙布簾時，甲板上的一切就已經(jīng)進(jìn)入到那雙藍(lán)色眼睛中。
克拉茲易小弟站在一旁，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只不過意料中，應(yīng)該向她投來的平靜目光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她掀開布簾的一瞬間，聚焦在她的身上。
小弟的視線盯著他身前甲板上的一件事物，塔塔娜有點無法形容甲板上，那焦黑、枯萎、猙獰的長條狀事物是什么，但套在那長條狀上的衣服她倒是覺得眼熟。
不等她在仔細(xì)看上兩眼，哈達(dá)已經(jīng)走到她的面前，以一種任誰來看都是巧合的姿勢阻隔了塔塔娜好奇的目光。
“哈達(dá)叔，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塔塔娜沒有在意哈達(dá)擋住自己視線這種事情，而是臉色稍顯茫然和惶急的開口說道：“而且，那個夢里有個男人送我的花籃，真的在我手中！”
她舉起手中的花籃，使勁的搖晃了兩下。
“唔……這個嘛，”哈達(dá)笑了笑，笑容有些奇怪，“我也做了個夢，夢里有個男人送了一個花籃給你。”他的視線在花籃上停了那么一小會兒。
“不止你我，羅夏羅柏都做了這個夢，”哈達(dá)補充道，然后他的臉色變得更加奇怪，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塔塔娜醒來時的臉色。
“而且，我們都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在甲板上睡著了?！?p> 安常從那條長條狀事物上收回目光，看了看塔塔娜等人一眼，覺得有必要稍微解釋下他們幾人做了同一個夢的原因。
于是，他開口將幾人的注意吸引過來，把那片海域，和海域的由來，以及幾人在其中的遭遇有選擇的緩緩講述起來，與以往講述那些有關(guān)“巨人計劃”的事情，沒有任何不同。
安常的聲音平靜無波，在緩緩的講述中，塔塔娜等人印象中那個本來逐漸模糊的夢，一點點的清晰起來。
覆蓋在船艙四周的力場之外，風(fēng)雨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