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里他們準(zhǔn)備搬去神殿的那天,是達(dá)希港難得的好日子。從阿普賽特先生出發(fā)開始,達(dá)希港就被連綿陰雨籠罩,他們的搬家之行一直沒能實現(xiàn),因為廚娘博德太太認(rèn)為,這種天氣搬家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神殿內(nèi)因為不允許帶著仆人侍者,所以,阿普賽特先生就給她和女仆放了長假。這讓她有點擔(dān)憂,并且為此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真是要命!真是要命!為什么一定要搬去神殿住呢?你們?nèi)齻€還是孩子,可怎么照顧好自己呢?阿普賽特老爺真是的,我們在家肯定可以照顧好索莉絲小姐,去了教化院,這可怎么辦呢?哦,我的小索莉絲,這可真的是太要命了?!?p> 柯里安慰她道,“放心吧,博德太太,我會照顧好索莉絲小姐的。而且,還有雷德主祭也會關(guān)照我們。”
“哎,雷德主祭那么忙,哪有我們看顧的及時呢?小姐還是太小了?!辈┑绿贿呏笓]女仆收拾行裝,一邊著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柯里只好領(lǐng)著兩個小女孩避到了一邊,給她充足的發(fā)揮余地。
索莉絲垂著頭站在一邊,完全沒有往日活潑開朗的樣子,柯彌兒站在她的旁邊,抓著她的手,輕聲的和她說著女孩子之間的悄悄話。她們兩個從阿普賽特先生離開的那天,就保持著這個狀態(tài)?;蛘哒f,從阿普賽特先生的船離開了人們的視野之后,索莉絲就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來。
柯里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好派出無往不利的柯彌兒,但是來自小姐妹的安慰,顯然也不能安撫她不能見到爸爸的心。
我們可憐的索莉絲小姐,低落的情緒,一直延續(xù)到要踏上前往神殿的馬車前。博德太太一把抱住她的索莉絲小姐,哭哭啼啼起來,
“哦!我的索莉絲小姐,我真的好擔(dān)心你。阿普賽特先生怎么能放您自己去呢?哦,柯彌兒,快過來,讓我抱抱,可憐的孩子,你們還那么??!”
博德太太抱著柯彌兒和索莉絲不肯松手,惹得兩個小女孩也開始跟著抽泣起來,被神殿派來接他們的菲利斯,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嘿,柯里,神殿沒有那么差吧?!边@個熱情活潑的小騎士,撓了撓頭,小聲和柯里說道。
“在博德太太眼里,沒有她的地方,對索莉絲小姐來說,都是地獄?!笨吕镄÷暬卮稹?p> “哦!這罪名可太大了,神殿可受不起,你不是已經(jīng)成為神殿學(xué)徒了嗎?你這個家伙,這樣形容神殿我可是要告訴雷德主祭,讓你受罰!”他在旁邊擠眉弄眼的說道,一邊說一邊用肩膀把柯里往外頂??吕镅b作沒有感覺一樣,就往那三個哭作一團(tuán)的女人身邊走去。
“嘿!你這個無趣的家伙!”菲斯特在他身后嚷嚷道。
柯里走到她們身邊,抱了抱博德太太,然后把兩個小女孩,從博德太太的臂彎里解放出來。兩個小女孩像是兩只哭花了臉的貓崽子,縮著手一抽一抽的,還沒有從博德太太的懷里出來的實感。
柯里沖著菲利斯使了個眼神,也不知道他是從這個眼神里,接受到了什么暗示。他就像一個盜賊一樣迅捷的沖了過來,一手一個的撈著,就把女孩子們從地面上轉(zhuǎn)移到馬車內(nèi)。
柯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流暢的,仿佛做過千百次的搶人姿勢,不知道該怎么和博德太太解釋。他本來只是想讓神殿的人過來,給博德太太一些安心的保證。但現(xiàn)在,看博德太太從迷茫到憤怒的眼神,柯里覺得,菲利斯在給他添亂上,十分的有一手。
“呃,博德太太,我會照顧好索莉絲和柯彌兒的,就像我一直保證的那樣,而且神殿內(nèi)還有很多細(xì)心的女神官,教化院也有專門負(fù)責(zé)衣食起居方面的人手。您要相信阿普賽特老爺,他的決定總是對的,不是嗎?”
博德太太聽到柯里的話,收回瞪著菲利斯的視線,她低下頭,慈愛的說道,“哦,我的小柯里,你總是這么明事理,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相信阿普賽特老爺,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親愛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柯里的發(fā)頂親了一口,柯里的臉馬上就紅的像一個秋日的蘋果。
“不要害羞,小柯里,你值得這個祝福?!辈┑绿纳ひ魷厝嵯聛?,“去吧,柯里。”
馬車駛離這棟建筑,馬上就要拐過街口,柯里坐在菲利斯旁邊,他往后回頭,看到博德太太依然站在門口,沖著他們揮手,柯里忽然感覺原來飄忽的心,仿佛墜上了什么東西,變得穩(wěn)定,平和。就好像他不再是這個世界上飄忽不定的水草,那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他與達(dá)希港的聯(lián)系,就在這刻,就在此時。
“我的母親也是這樣,不過她講究貴族的禮節(jié),不會抱著我大哭。”菲利斯一邊駕著馬車,一邊說道。
“什么?”柯里沒想到一向跳脫的菲利斯還有正經(jīng)時刻,十分意外。
“嘿!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說我的母親每次在我離家的時候,也會站在門口看著我離開,不過她不會說想念我,也不會說祝福我之類的話,她是個謹(jǐn)遵禮儀的女人?!狈评沟难凵駚y瞟,似乎覺得這個話題有點讓不好意思。
“這可真讓人沒想到,我以為你的家族會更......更開朗。”柯里組織著語言,想要形容的更婉轉(zhuǎn)一點。
“你這個家伙,要不是看你有點傷心,我才不說這個呢!大概是因為我繼承了那個男人的血統(tǒng)多一點吧?!狈评拐f到他父親的時候表情變得很是不屑一顧,“我也希望我能更像我的舅舅一點,而不是像那個不著調(diào)的男人一樣。”
柯里以為他不想說的樣子,也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體貼的放過了這個話題,但是,菲利斯卻不滿意起來。
“你怎么不繼續(xù)問了?!”
“我以為你不會想說,貴族不是都不喜歡,向別人宣傳自己家的密辛嗎?”柯里只好接話道。
菲斯特的表情卻變得得意起來,“讓那個男人丟臉的事,我從來不會放過。他就值得這個!哈哈!而且什么貴族的高傲,都是騙人的。那些貴族,越是那些王公貴族,越喜歡流言蜚語呢,特別是宴會結(jié)束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什么流言都有,哼,我見多了?!彼麚u晃著腦袋,詆毀著貴族的聲譽(yù),完全無視了自己也是貴族中的一員。
他確定了一下柯里有沒有在聽,就接著開口道,“我的父親是沃雷特家族的繼承人,他是個沉迷家族傳說的男人,他在我三歲之后就離開了家冒險,去尋找傳說中的龍和精靈了,從此之后,我與他最近的距離就是他一年一封的信?!?p> 沃雷特家族是一個很有名的家族,他有名的地方不是在他的勢力和財富,而是在他的傳說。這個家族追溯他的源頭,可以到600多年前的神明時代,傳說,初代的沃雷特是傳說中的龍騎士,他與精靈結(jié)合,打開了極富冒險精神的沃雷特家族的序章。當(dāng)然,在這個神明消失成為傳說的時代,依然堅持家族傳統(tǒng)的老沃雷特先生,就變成了貴族中秘而不宣的笑話了。
“他讓我的母親,變成了一個笑話。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出過門了。她是一個真正的淑女。她不該嫁給我的父親,他配不上她。”菲斯特陰郁的說道。
“那你為什么不在家陪伴她?我聽雷德主祭說,你很小就到神殿做見習(xí)騎士了?!狈扑固?fù)蠐项^,開始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我小的時候,以為我和父親長的很像,所以她不喜歡我。后來等我知道,她性格本來如此,她只是個被守則框住的女人之后,我已經(jīng)長大了。到了必須離開家的年紀(jì)。”
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到,“這兩年,因為國王陛下信仰大天神,神殿的地位水漲船高。我已經(jīng)是神殿的騎士了,所以,她又有了出門參加宴會的勇氣,畢竟,大家要對一個神殿騎士的母親保持足夠的敬意?!?p> 他的語氣變得輕佻起來,沖著王都的方向,歪歪斜斜的行了一個禮,“要我說,國王陛下萬歲?!?p> 柯里不置可否,也沒有搭腔,菲斯特也安靜下來,過了一會,他說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和那個男人差不多?!?p> 柯里挑了挑眉,對他的自知之明感到驚訝,
“也不能這么說,你比你的父親還是要好一些的?!?p> 菲斯特高興起來,又有點狐疑他怎么會說好話,于是小心翼翼的問道,“是哪里?”
“你給了她貴族的體面,不過也就這些了。”
菲斯特回味了一下柯里的話,總感覺這話里有些別扭,
“你是不是又在譏諷我?你這小子!我看你比很多貴族都要刻薄。”
柯里實在忍不住笑起來,“我可不敢高攀,菲斯特大人,我們到了,請下馬車吧?!?p> 柯里跳下馬車,去給兩位小姑娘開門,菲斯特在后面嘀嘀咕咕,
“你要是真的尊重貴族,也不會讓我趕馬車了!”
“柯里!這里!”
柯里聽到了莉娜的聲音,一回頭,就看到她站在一個穿著教化袍的女神官旁邊,高興的沖他揮手。
這里是神殿的后門,從這進(jìn)去走幾步,就是教化院的草坪。以前柯里總是從這個門進(jìn)去,接索莉絲和柯彌兒回家。
菲斯特駕著馬車進(jìn)了門,留下柯里他們?nèi)齻€人在門口與莉娜寒暄。
“緹娜老師!”索莉絲和柯彌兒還沒等柯里說什么,就已經(jīng)沖進(jìn)了那個高個女人的懷里。
那個叫緹娜的女神官連忙扶住兩個沖過來的小女孩,跟她倆說話,柯里沖著莉娜打了個招呼。
女神官安撫好兩個小朋友,才有精力注意柯里,
“莉娜,這就是那個跟你一起上課的小先生嗎?不給我介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