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我們馬上出發(fā)?!?p> 道格剛剛把馬拴好,就聽到柯里的聲音從他身后傳過來。
入城時還燦爛的陽光,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烏云遮住。呼呼的風(fēng)吹拂著人們的衣角,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道格沒有詢問緣由,而是重新解開韁繩,把馬牽了出來。
“主人,我們?nèi)ツ模俊?p> “去王都?!?p> 離開了神殿之后,柯里本想帶著道格直接順著陸路折返,卻在守門的士兵那里遇到了意外。
沒有公爵府的命令,誰也不能隨便離開達(dá)希港??吕锊幌朐谶@里與他們起沖突,而且,確實也應(yīng)該把這件事告訴博契爾,省的他去神殿找自己的時候撲個空。
但柯里沒有見到博契爾,也沒有見到管家先生,一個女仆出來應(yīng)門。她彬彬有禮的詢問了柯里的來意后,就讓他在會客廳稍等,自己進(jìn)去通傳了。
“夫人,有一個叫柯里的孩子,說是想要見博契爾少爺?!迸偷椭^恭敬的說道。
“哦?是神殿的圣子。這我還是很想見一見的。我聽到圣子的傳說這么久,卻沒能看到過他的真容,真是十分遺憾?!?p> 一個身著華服的女人優(yōu)雅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她的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玲瓏的扇子,臉上掛著似是而非的笑意。她那如同天鵝般的頸項上,戴著一個大天神的吊墜。她時不時的就要摸一下。
白銀色的發(fā)絲整整齊齊的盤在頭上,月華般燦爛的銀眸高傲的瞇著。她看起來高貴又刻薄,美麗又危險。她是諾普家族的小姐,是一個把驕傲寫在臉上的女人。
女仆安靜的站在旁邊,看著她走到窗戶前面,閉上眼睛幾乎是貪婪的享受著外面從烏云里鉆出來的陽光。
博契爾陰沉著臉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看著他這個名義上的母親,一言不發(fā)。
“你怎么不說話呢?我親愛的兒子?哦,我記起來了,因為我讓人給你施了啞咒,是不是?”
她優(yōu)雅的走到博契爾的身邊,卻沒有走過去靠著他。而是站在一定的距離就停下了腳步。
“怎么這么看著我呢?博契爾?你的朋友來找你了,可惜你見不到他?!?p> 她說到這里忍不住笑起來,
“這是罪有應(yīng)得,我親愛的孩子。你的父親把我們母子分這么久,你卻用如此仇視的眼神看著我。你不覺得這有點傷害到你尊敬的母親了嗎?”
她發(fā)出少女一樣歡快的聲音。好像這件事情把她逗笑了,她重新坐到了博契爾的對面。
一只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頭發(fā),
“我該怎么和圣子先生交談呢?我們要說一個讓他馬上就想離開的好主意?!?p> 博契爾發(fā)出憤怒的嗚嗚聲。誰能想到,這么多年里面,她突然就擁有了掌控公爵府甚至是達(dá)希港的力量了呢?
在一開始的時候,達(dá)希公爵對自己的公爵夫人并沒有什么要求。他并不是一個好丈夫,卻對家族十分忠誠。
于是忠誠于家族的他,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了另外一個忠誠于家族的女人——娜塔莉·諾普。
他們過著按照約定一樣相敬如賓的生活。卻在五年后突然擁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是博契爾。
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融化了達(dá)希公爵冷漠的心,他開始期待這個孩子,并且開始期待未來的生活。
但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罷了。
幼小的博契爾十分體弱多病,他總是有生不完的病,死神一直在拉扯著他。
他不肯接受來自母親的擁抱,整夜的啼哭,小手總是死死地攥著達(dá)希公爵的衣擺,不肯讓他離開。
直到后來,達(dá)希公爵才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的危險竟然來自于他的母親。
這個忠于家族的女人露出了她的獠牙,一直準(zhǔn)備害死達(dá)希公爵的兒子,即使那也是她的兒子。
再后來,博契爾就擺脫了那個女人的陰影,她消失在了這座宅邸里了。
“波萊斯,你去把法師先生叫來,我想要和我的兒子交談一番?!?p> 女仆應(yīng)聲出門,帶回了一個穿著法袍的男人回來。
他解開了博契爾的咒語后,便恭敬的退到門外,安靜的等待著公爵夫人下一次的召喚。
“放開我!”博契爾在能開口的瞬間就恨恨的說道。
“我不,博契爾,讓你有機(jī)會殺了我嗎?我可舍不得讓你背上殺害自己母親的罪名。”
她繼續(xù)說道,
“外面的天空很美,但我從來看不到。因為你那個冷血殘酷的父親,我才在這座小小的宅子里困了這么久!”她有點激動起來,這讓她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血色。
“那是因為你想殺了我!”博契爾也不甘的說道,他在十歲的時候曾再次見過他母親一面。
幼小又貪玩的他因為想要冒險,就離開了大人的視線,跑進(jìn)了一個他從未到過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美麗女人微笑著用甜蜜的點心招待了他,卻在那點心里面下了足夠致死的藥劑。幸虧達(dá)希公爵及時趕到,才挽救了他的命。
博契爾永遠(yuǎn)無法忘記那個午后,自己虛弱的被父親抱走時,那個女人說的話,
“你這次沒能死掉,真的是太遺憾了?!?p> 博契爾再也沒敢進(jìn)過那個院子。
“不用擔(dān)心,我親愛的兒子。我想通了,我不會再想著殺掉你了,你活著要比死掉更有價值。唯一可惜的是,不能讓達(dá)希家族在那個男人手上消失真的是太不幸了?!?p> “我不會如你所愿的!你不配做我母親!”博契爾的眼眶因為憤怒變的通紅,他恨恨的瞪著眼前這個女人,手指微微發(fā)抖。她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與噩夢,是他一直無法拜托的陰影。
“你會好好聽話的,兒子。畢竟你應(yīng)該會想要你父親活著吧。你恐怕還不知道,諾普家族的蒂蓮娜女士,是九祭會的成員。而神殿的話語權(quán)現(xiàn)在比你想象中的大,如果我愿意,我就可以要了達(dá)希的小命?!?p> 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擺,笑容滿面的站起來,沖著博契爾伸出手,
“好了,我們該一起去見一見我們的圣子大人了?!?p> ————
“博契爾!”柯里站起來迎著博契爾站了起來。他著急出城,剛要準(zhǔn)備把事情的原委講給博契爾聽,好盡快拿到出城的信件,就被一個女聲打斷。
“博契爾,不跟我介紹一下你的這位小朋友嗎?”
“柯里?!辈┢鯛柪淅涞幕卮鸬馈?p> 但這位女士顯然對博契爾的態(tài)度沒什么反應(yīng),她保持著自己飽滿的熱情走到了柯里的身邊。
“這個發(fā)色,唔,您是神殿的圣子大人嗎?能見到您真是我的榮幸?!?p> 柯里禮貌的沖她行了一個禮,又疑惑的扭頭看了眼滿臉冰冷的博契爾,猜測可能倆人的母子關(guān)系不太好,也就應(yīng)付的嗯啊了兩句。
“博契爾,我需要拿到出城的信?!笨吕铿F(xiàn)在沒有時間考慮別的,柯彌兒的下落死死的揪著他的心。
“怎么回事?”博契爾問道。
對于這個問題,柯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公爵夫人,開口說道,
“公爵府派人捉走了柯彌兒和索莉絲小姐。聽莉娜說已經(jīng)運往王都了。我要去找她們?!笨吕锉M量簡單的說道。
博契爾沒想到這個女人做了這樣的事,他猛地站起來,怒視著眼前這個女人。
娜塔莉笑意盎然的對著怒氣沖沖的博契爾比了一個捏碎的手勢,成功熄滅了博契爾的怒火,然后對著剛剛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的柯里說道,
“是神殿里的那兩天小姑娘嗎?雖然有人說她倆中只有一個庫羅人。但我們實在無法判斷,只好都把他倆帶走,送去王都讓王都神殿的大人來判斷了。
原來里面竟然有圣子大人的妹妹嗎?”她故作吃驚的說道。
博契爾不再理會那個唱作俱佳的女人,而是吩咐仆人去取帶著達(dá)希家徽的通行卷。
這個蓋有達(dá)希家徽的卷軸不僅能通過城門,甚至能讓柯里在大多數(shù)城市里獲得特殊待遇暢行無阻。
“謝謝你,博契爾。”柯里感激的說道。
他抱了抱博契爾的肩,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公爵夫人。雖然這個公爵夫人在他們父子二人離開以后,管理達(dá)希港并不合格。但如今博契爾已經(jīng)回港,柯里相信他會保護(hù)好自己的領(lǐng)民。
柯里跨出房門,卻被博契爾叫住,
“等你到了王都,幫我看看我爸爸。如果他不肯見你,你就說是我讓你來的?!?p> “達(dá)希公爵每次見我,都不太愉快?!笨吕镅土丝谕倌?,試探的說道,
“你要不要自己去見他?”
柯里站在門口明亮的陽光下,看著站在屋子里的博契爾。鬼使神差的,他說了這句話。明明他知道,博契爾不會在這個關(guān)頭離開達(dá)希港。
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問,他甚至覺得博契爾也在等他問,他看到博契爾的眼睛在他問了這句話以后,猛地亮了起來。然后里面的光芒又緩緩熄滅,沉默在這個地方蔓延。
過了很久,博契爾才重新開口說道,
“不了,柯里。我覺得你皮糙肉厚挨兩句嘲諷也算不了什么。反正你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是嗎?
相比之下,還是達(dá)希港更需要我?!?p> “好吧,那再見了,博契爾?!?p> “再見?!?p> 柯里拿著通行卷離開了公爵府,博契爾站在華麗的會客廳里看著柯里帶著屋外短暫的陽光離開了他的視線,烏云重新覆蓋了天空。
一股巨大的孤獨感籠罩了博契爾。這個熟悉的家變的陌生起來,愛護(hù)他的人,幫助他的人,如今都離開了。
博契爾回頭看了眼,優(yōu)雅的坐在那里的女人,深吸一口氣。
他有屬于自己的戰(zhàn)斗在等著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