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冊封武陵王的女兒為玄靈圣女,兼鎮(zhèn)國大祭司,還下旨,等她年滿18歲便入主中宮?!?p> 城門口的皇榜剛張貼上,消息就在整個金陵城炸開了。一時間,無論是權臣世家,還是酒樓妓院,全都在議論這個消息。
“當今圣上從坐上皇位起,二十年來中宮都是空懸的吧。沒想到會選一個十幾歲的皇后,還要等她幾年。嘖嘖嘖……”
“武陵王就一個女兒吧?那豈不就是護國郡主莫雪的女兒?護國郡主不是剛死了不到一個月?”
“可不是嗎?聽說那莫雪原是苗疆圣女,陛下南侵時和她有一段情,后來她勸降苗王,又以超強法力助陛下蕩平南境,所以得了護國郡主的封號?!?p> “不知道為什么,她后來嫁給了和陛下一起打天下的武陵王蕭良。還有了這個女兒?!?p> “這你們都不知道?當年的軍功武陵王和陛下一人一半,最終一個要了美人,一個要了天下……”
“娶不到老媽,所以空著后位,娶女兒?”
“噓……這話可別亂說……”
皇城大殿內,蕭靈兒正裝跪在殿中。
南朝皇帝蕭軍側靠在無比寬大的龍椅上,盯了她好一會,抬手摒退眾人。
“怎么。不是來謝恩的嗎?”
“你已經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了嗎?這么多年我都是叫你叔父,你下這樣的圣旨,我謝什么恩?這是亂倫你知道嗎?”蕭靈兒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倔強,高挑卻纖瘦的身體套著層層疊疊的禮服,就像根竹竿被纏纏繞繞著。
“是當玄靈圣女不好?還是當皇后不好?”蕭軍要笑不笑地問。
蕭靈兒冷哼一聲,直視帝王的眼睛,“呵。明知故問。且不說輩分上我是您侄女,你自己事你自己知,你就不怕我是你親生女兒嗎?”
蕭軍仰天大笑,“哈哈哈……什么話都敢說,不愧是莫雪養(yǎng)出來的女兒??赡阋沁@么想,是不是對你的武陵王老爹太沒信心了?亦或是對我太有信心了?”
“我沒怎么想。只是轉達一下耳朵里聽來的流言蜚語罷了。說真的,我并沒興趣追究?!笔掛`兒放松身子,自顧自的從跪姿換成了盤腿而坐,“你想讓我干什么?直接說吧。”
“四年后,百年一次的青城問道,想辦法當上陰陽令主。”
“就這?到了時候去爭取就是,犯得著兜這么大個圈子嗎?”
“當然不能以皇家的名義去?!?p> “那你還冊封什么皇后?我本來只是個普通宗室女子而已?!?p> “陰陽令主是全天下修隱之人都想爭的位置,不是想拿就拿的,縱然你天賦異稟?!?p> “呵。這么難。我要是拿不到呢?”
“拿不到就乖乖當皇后唄。我也不想的。國師說了,你的命格,鎮(zhèn)我天下。”
“他說什么你就信?”
“我當然信。不然為什么我二十幾年都沒有皇后。因為那個位置本來是你母親的。她沒有做皇后,但她給我鎮(zhèn)守了天下。如今輪到你了?!?p> “哼。她是傻,愛你愛傻了。我又不愛你。如果我就是不做呢?”
蕭軍笑了起來,“你會做的。因為你和她一樣傻。她不是多愛我,她是了解我,她不做,我就會殺很多很多人?!?p> 蕭靈兒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你還真的是個瘋子?!?p> 蕭軍右手摩挲著龍椅上雕刻考究的扶手,“哈哈哈……不瘋不成魔,坐在這個位置上,你可以認為我是身不由己。”
軟硬不吃,蕭靈兒已經放棄和他爭辯了,“如果我做到陰陽令主,就不用當皇后了嗎?可你下了圣旨昭告天下。”
“當然。你當上陰陽令主,承諾替我守護陰陽,就是鎮(zhèn)我天下。到時候,我就宣布玄靈圣女羽化升天,你可以用新的身份天高海闊自由飛?!笔捾姴[著眼睛盯著堂下盤腿而坐還放松玩手的小姑娘,“天下美女我想要誰就有誰,皇后位置只有搶破頭爭著想坐的,我會稀罕你個黃毛丫頭嗎?”
蕭靈兒拍了拍手上并沒有的灰塵,一字一頓道:“好。你最好遵守承諾。”頓了頓,還用挑釁的語氣補了一句:“我不是我娘。我不愿意的事,誰也別想逼我。我才不怕你殺多少人。有本事你就先把我殺了?!?p> 蕭軍“哈哈哈”笑了幾聲,也坐直了身子,用君臨天下地姿態(tài)道:“君無戲言?!?p> 蕭靈兒倏地站起身來,也不行禮,轉頭就走。
“不要想?;印T谀隳玫疥庩柫钪?,我會幫你好好照顧武陵王一脈和苗疆幾萬老老少少的。噢,你可以不怕我,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爹最了解了,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還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聽著這些全是威脅的“照顧”,蕭靈兒沒有停留也沒有回頭,快步走出了皇極殿。
當夜,蕭靈兒跪在武陵王的寢殿一整夜。
次日,武陵王府宣布玄靈圣女閉關修煉。
三個月后,大理古城,一個瘦瘦臟臟的女孩坐在墻角,黑黑的大眼睛盯著來來往往的人。
一輛馬車慢慢經過,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前。趕車的漢子撩開布簾,微笑著扶下了車廂里的女子。
女孩打量著眼前的人,女子30來歲,可以說是非常漂亮。大眼高鼻眼窩深邃長睫毛,身著深綠色長衫,用同色布帶束腰,衣服沒有多余的繁復刺繡紋案,樸素卻不失氣質。大概是自帶的氣場足夠強大。長發(fā)盤起在頭頂,右側插著兩根玉釵,不帶步搖那種,簡約凌厲。
男子看起來不到四十,皮膚黝黑但清爽干凈,大雙眼皮,眉毛濃密規(guī)整,唇線清晰輪廓分明,笑起來眼下很多褶子。長發(fā)束起,頭頂插著一根和女子發(fā)簪同色的淡綠玉簪,身著深褐色長袍,胸口和脖子露出的白色中衣有一點舊,但是干凈整潔。
女孩微微一笑,瞅準時機冒冒失失的跑過去,撞在男子的身上,馬上又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沒事。小姑娘下次當心一點就好?!?p> 女孩淺笑一下,跑入了后巷,靠在墻壁上等了一會,再轉個彎出了巷子,走到街邊的包子攤上,掏出剛剛偷來的錢袋,買了兩個白面饅頭。
她瞟了一眼巷口,剛剛趕車的漢子找過來了。她趕緊一臉饑餓的猛啃了幾口饅頭,并往破廟走去。
“小姑娘……”女孩的手臂被抓住了,“你肚子很餓是不是?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女孩瞪著驚恐的眼睛掙扎,手里的饅頭拼命往嘴里塞,豆大的眼淚稀里嘩啦就下來了。
“你慢慢吃,別噎著?!睗h子看了看她,起了憐憫之心,“走吧,我?guī)闳ズ赛c水,你這么吃不行的。”
女孩怯生生地站著沒動,漢子似乎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要不我讓我妻子過來給你送點水吧?”
女孩驚恐地猛烈搖頭,趁漢子松了手,一個滑溜就跑了。漢子追了上去,女孩腳下速度飛快,甚至帶了點輕功,漢子一驚,飛身想拿住她,女孩回頭一張靈符打過來,漢子一閃,后退了幾步,“你會道術?那為什么會淪落街頭?”
女孩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從懷里掏出錢袋扔過去,“還給你。你放過我可以嗎?我就花了兩個銅板買了饅頭。求求大人放過我?!?p> “你的道術誰教你的?”漢子還想追問,女孩揮手又打出一張靈符,漢子轉臉躲避的瞬間,她跳墻跑掉了。
女孩在長街短巷里轉了好幾個大圈,傍晚時間又回到了破廟附近,剛轉進巷口,就看見了下午的那對夫妻。她轉身就逃,女子一個飛身閃現(xiàn)到她面前,她抬手想起符,女子以更快的手法拍了一張靈符在她肩頭,她動不了了。
女孩強忍著眼淚,眨巴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子,“對不起,我真的是太餓了,等我掙到錢了,一定十倍還給您好嗎?可以放過我嗎?求求你!”
“錢不用還,你只需回答我?guī)讉€問題,我還可以再給你一些錢。”女子淺笑一聲,湊近她的臉,“你的道術誰教你的。”
“我母親?!?p> “她人呢?”
“你說呢?她要還在,我需要睡在破廟里嗎?”
“她怎么死的?被游尸殺掉的嗎?”
女孩點點頭,淚如雨下。
女人悲傷的點點頭,柔聲問道:“你多大了?”
“十四,馬上十五?!?p> “你以后跟著我吧?我看你很有天賦,又有底子,我繼續(xù)教你道術好不好?”
“我繼續(xù)學,就可以殺了那些游尸嗎?”
“可以……”
“那我學!”
女孩跟著那對夫妻住進了客棧,泡在熱水桶里洗得干干凈凈,穿上了女子的衣服,淡綠色的棉布長衫洗得非常干凈,套在她身上有些大了。
“今天天黑了,沒地方給你買衣服,你先穿著我的,明天白天帶你去買?!迸臃浅厝岬慕o她梳著頭發(fā),“我叫桓君,我夫君叫張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靈兒。”
“靈兒。你姓什么?”
“我沒有姓。我不知道我爹是誰?!?p> 桓君愣了一下,轉而淡淡的笑道:“我一見你,就特別喜歡,是我沒有福分生孩子,你可愿意跟我夫君姓?”
女孩流著眼淚抬起頭,看了桓君好一會,輕輕的點點頭。
“我夫君姓張,你母親留給你的名字里有個靈字,我們遇見是在下午,你叫張靈夕好不好?”
姑娘默默跟著念了好幾遍:“張靈夕。張靈夕。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