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楊六叔頓了頓,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了?舍不得?”楊祎一挑眉毛,覺得不可思議。
楊六叔微微笑了笑,“公子還是挑別的送給靈夕姑娘吧。不用你說,我也愿意送給靈夕姑娘最好的禮物?!?p> “那就這個鳳簪唄。我以前都沒太注意這些首飾,今日一看,原來可以做得這么精致。而一眼望去,這只鳳簪又是鶴立雞群?!睏畹t堅持著。
“公子……”楊六叔微笑著看著楊祎,“老朽就直說了,鳳簪是不能隨意送出的,得確定雙方心意才能贈送,一般都是定親時來購買,因為,咳,鳳簪是只能送給正妻的?!?p> “那不行!”
“那不行!”
張靈夕和楊祎同時脫口而出。
場面頓時有點尷尬。
張靈夕覺得自己額頭冒汗了。她雖然和楊祎走的很近,但是完全不是男女之情啊。怎么說,她覺得像好兄弟的感覺。雖然這樣可能有點……但她也能明顯感覺到,楊祎對她也不是男女之愛啊。
“靈夕妹妹才十七歲,而且這么漂亮聰明,我不能做這種厚顏無恥捷足先登之事對吧……哈哈……哈哈……“
許是覺得自己脫口而出的拒絕,會讓小姑娘臉面上掛不住,楊祎口不擇言的開始打圓場。
張靈夕在愣了片刻后,也不知所云的道:“楊祎哥哥睜著眼說瞎話了吧。我每天灰頭土臉的,你得多昧著良心才說出漂亮這種話呢。所以,肯定是胭脂水粉更適合我啦……”
楊祎順勢將鳳簪放回原處,裝模作樣的走到胭脂水粉那一邊,煞有其事的挑選起來。
張靈夕笑盈盈的跟過去,臉上卻藏不住的掠過一絲憂傷:正妻哦。她現(xiàn)在可是掛名皇后。天下最有權(quán)勢之人的正妻。可她都不清楚那個人會不會其實是她親爹,一個為了權(quán)力可以罔顧一切的人———可以舍棄最愛的人,也可以殺師滅祖。這樣一比較,無視倫理道德也沒什么大不了,反正名義上他們沒有半點血緣關(guān)系。似乎只要是可以幫他鎮(zhèn)守天下,皇后之位可以空懸二十年,也可以因為一紙命格之書馬上冊封一個。
雖然她早就認定她只有武陵王一個爹。雖然她覺得那狗皇帝不至于娶自己的親生女兒。但母親始終未正面給過她確切答案———這個皇城腳下被嚼過太久舌根的隱秘往事的真相。她心中總懸著恐懼和害怕。
在一片客套聲中,張靈夕抱走了一大袋東西……
胭脂、水粉、口紅、玉容膏,都來了一罐。楊六叔還硬塞了兩串玉石手鏈給她。
楊祎就一個勁的在旁邊說,“拿著拿著,不用和他們客氣,都拿著……”
再后來,楊祎就和他們東拉西扯的隨便聊了一些,最近道長怎么嚴格,魯師傅的訓練多么苦累,還煞有其事地感慨:下回來都安又不知道得什么時候了。
直到有小廝過來請人,楊家二人才依依不舍的放他們?nèi)コ燥垺R別還說,如果回去得晚,再過來坐坐……
長街到底拐個彎,就到了花萼樓。
“楊公子,里面請,公子已經(jīng)在樓上雅室等候?!眱晌粷鈯y艷抹的美麗少女,站在門口微微欠身迎接。
“良辰、美景親自在樓下迎接啊。有禮啦?!睏畹t輕車熟路的打招呼。
張靈夕乖乖的跟著往里走,紅柱高梁,重簾低垂,香爐熏的空氣中陣陣曖昧。她隱隱覺得,這個似乎不是普通的飯館。
踩著鋪著紅毯的樓梯,咯吱咯吱上到二樓,又有兩個美女站在門口。
楊祎微笑點頭便跨入房間,進門就用夸張的語氣說,“喲,王公子也來啦。難得啊……”
屏風后已坐了不少人,張靈夕上道的甜聲打招呼,“王謹哥哥,蕭潯哥哥,崔甯哥哥,少游哥哥,謝湃哥哥……”知道今天做東的是謝湃,特地還拉了個長音,學著剛剛的美女微微欠身行禮。
“喲,今天這么乖啊……來來來,坐在哥哥身邊?!敝x湃起身招呼張靈夕過去。
張靈夕看了一眼楊祎,走過去坐在了謝湃身邊。
也是蕭潯身邊。
楊祎則是非常自然地坐到了崔甯旁邊,端起桌上已提前倒好茶水的杯子,一飲而盡。
張靈夕心中一瞬間閃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崔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可一切又很自然。
或者,就是一切太自然了?
“人到齊了,開動吧,不然菜都要涼了。”謝湃啃了一塊雞肉,道:“現(xiàn)在半桶水的修士和半桶水的邪祟實在太多。江湖不太平啊。最有真材實料的就是青城了。不然我們哪用山長水遠來這里?還一呆就是幾年。我不知道多想念金陵———的姑娘?!?p> “你爹把良辰、美景都給你送到都安鎮(zhèn)來了,你還不滿意啊。”溫少游以超級平靜的語氣說到。
張靈夕勾了勾嘴角,心道:這個溫公子,說話看似不帶任何情緒,但總能正中紅心。他和蕭潯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是因為兩個人都是這么讀懂人心,卻又可以做到不帶情緒嗎?
她不自覺的側(cè)眼瞄了一眼蕭潯,他正垂眸吃著小菜,吃東西也像帶著淡淡的微笑。
他累不?
“唉。雖說都安鎮(zhèn)現(xiàn)在熱鬧多了,也有良辰美景,但是,你看這兒,街頭上馬,馬都還沒跑起來,就到街尾了。屁大點地方。店鋪還都是自家人開的,哪好玩啊。王謹,你說說,我們金陵的隨便角落里一條街,都比這繁華幾倍?!敝x湃一邊大塊朵碩一邊抱怨著。
“你不想來,干嘛不讓你那個庶出的弟弟來?”溫少游不緊不慢的懟了一句。
“還不是老爺子的意思。大家自己人,我也不妨直說。目前的朝局大家心中都有數(shù)。地方都是自己管理。修邪的三天兩頭搞點事情,我們謝家店鋪遍天下,酒樓客棧人來人往,最容易招惹這些東西。將來誰能守得住地盤,也就能守得住家業(yè)。雖說最終還是得請幫手,但是自己沒點真材實料也沒法鎮(zhèn)住場面。不然這么清苦的上山學道,我娘也舍不得。”
一桌人心照不宣的彎了彎嘴角。
王謹還是高冷范十足的像個雕塑,吃東西極其斯文,他沒搭理謝湃的嘰里呱啦,不著邊際的說了一句,“今天的菜心有點苦?!?p> 張靈夕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了看他,心里無數(shù)個問號。
“不用搭理他。他討厭一切有哪怕一丁點苦味的東西。讓他吃藥簡直比殺了他還難。他以前生病,都靠扛過去的?!睏畹t取笑道。
“你們以前就認識???”張靈夕自然的加入了聊天。
謝湃道:“就幾個家族,主家在金陵都有大宅,清談會你來我往的,不就得從小聽著對方名字長大。好幾個還曾是太學的同窗,但當時太學人太多了,還天天打架,小幫小派也是一天一個山頭。我們幾個真的熟識還是到了青城學宮。”
“也不全是。楊祎和崔甯不就是一起長大的發(fā)小嗎?”蕭潯說。
溫少游用他那毫無溫度的聲音陳述著:“不只是發(fā)小吧。崔甯的母親當年巧合救了丞相夫人,因而成為知己。后來又差不多時間懷孕,聽說指腹為婚的對不對?可惜生出來后兩個都是男孩?!?p> “所以,我們不就是好兄弟咯。比親兄弟還親那種?!睏畹t笑嘻嘻說著,還向崔甯擠了擠眼睛。
崔甯只是淡淡笑了笑,沒有搭話。
張靈夕心中一道光閃過,她知道楊祎和崔甯關(guān)系好,但以前真沒聽過指腹為婚這個淵源。而這一個月的接觸,她總覺得崔甯怪怪的,不是她記憶里那個小哥哥了,小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他。
她開始復盤心中一些模棱兩可的感覺。比如,她一直覺得崔甯似乎不太喜歡楊祎和自己太接近,但他對著自己又沒有多余的眷戀感。原來她的感覺沒錯———崔甯這種奇怪的占有欲,不是對她的,而是對楊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