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夕把信紙湊到眼前：崔甯，字徐行。楊祎，字平生。王謹(jǐn)，字子默。蕭潯，字青筠。謝湃，字百慕。溫少游，字翼遙。
崔甯的信，就一張紙，卻囊括了所有她想知道的信息。他也就告知了這六個人的字，不相干人的，多余廢話，都沒有。
早前就和楊祎聊起過，陛下讓他們自己取字。自己取的話，這個意思就可以揣摩一二了。張靈夕架起二郎腿，一只手不自覺的摩挲著下巴。崔甯和楊祎兩人的字，是商量過的嗎？
“嘖嘖，和崔甯相處真的太愉快了。話不多但絕對了解你，貼心到位又有互相尊重的空間。長得帥，劍法好，有開明的老爸，漂亮的老媽……嘖嘖嘖……這群公子哥，王謹(jǐn)太冷，蕭潯太暖，楊祎咋呼，謝湃油滑，溫少游毒舌。崔甯真的，小時候整個金陵城的世家公子，她最有好印象的就是他。完美夫君人選啊?？上?，他陷入的是一段難以言表的情緣，姐姐作為旁觀者都急啊……”
張靈夕放下信，把小白瓷罐子一個一個打開，胭脂、口紅、香蜜。都是梅花的。但花色不重樣。
楊祎把金陵滿城的梅花夸到不行，說要帶她去雪中賞梅。她心中真歡喜這個和她無話不談的少年郎，可每每想到將來有一天會被他知道真實身份，那種被欺騙的怨恨，他們還能做朋友嗎？
她輕輕捧起一個小罐子，湊近鼻子聞了聞，淡淡梅香。
轉(zhuǎn)頭，她打開了蕭潯送的禮物。居然是一床羽絨被。她想起，某次在靜習(xí)堂看書時，她曾指著一本手抄本上說羽絨做被，暖三倍于棉。他居然記住了。她倒是總會抱怨幾句青城山上好冷。
最后，她站到了兩個木箱前面?！巴踔?jǐn)啊。別玩什么花樣啊?！毙∠渥永锸且患壢A麗的五彩羽毛大氅，她嘆了口氣直接又合上了箱子。大箱子里是兩個手爐和一個大號香爐。全部精銅鍛造，鏤空花紋是那晃眼的繁華纏枝紋。張靈夕看了一眼長桌上她一直用的那只手爐。這兩個更精致，圍邊還鑲了綠松石。
“他大概是看我天天捧著手爐。以為我喜歡。又送來兩?！睆堨`夕真是哭笑不得。
她看了幾眼，也沒動里面東西，又合上了箱子。抱起了旁邊的羽絨被，攤到了床上。
雪一直下。
楊芃下山去了，唯一聊天的小伙伴沒了。大年三十了，他要去陪母親守歲。
道長們這幾天也沒有過來，過年是山上道觀最繁忙的日子，無數(shù)信男信女上山祈福。
諾大的青城學(xué)宮里，只剩下她和魯蜃。
這是張靈夕過得最孤單的一個新年。她短暫的憂傷后，安慰自己道“黎明前的黑暗，明年我就能和父王一起過了吧。”
簡單收拾了自己，張靈夕就去廚房忙活了，雖然只有兩個人，但年夜飯也是不能馬虎的。她仔細(xì)回憶了過去幾年桓君的做法，把現(xiàn)有的食材認(rèn)真搭配，做了一桌豐盛的菜肴，還拿了兩壇酒。
魯蜃一入座，她就儀式感十足的捧起酒杯，認(rèn)真一鞠躬，“魯叔叔，新春如意?！?p> 魯蜃微微一愣，繼而輕輕點頭，“靈夕也新春如意”，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吃了幾口菜，魯蜃主動打開了話夾子：“我認(rèn)識你的母親，就是在一個大雪的夜里?！?p> 聽到他主動提起桓君，張靈夕猛得抬起頭，一臉八卦地笑起來，“哎喲，魯叔叔今天要給我講故事啦。”
魯蜃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好奇很久了嘛?！?p> 張靈夕笑得兩眼彎彎，“是的呀。那不是不好意思問嘛。哈哈。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魯蜃笑著搖搖頭，“那是二十年前了。也是快過年的時候，附近的村民上山求助，說村里的雞鴨連續(xù)被盜，起初以為是山里的野獸冬季覓不到食，所以進(jìn)村偷食。后來發(fā)現(xiàn)山上的墳地被盜掘了，還丟失了很多尸體。而那些丟失的雞鴨也在墳地里，被吸干了血，肉卻都沒有吃。如果是野獸所謂，肯定是會把肉吃掉的。村民非常害怕，師父就派你爹和我下山看看?！?p> “我們到了那座墳山，發(fā)現(xiàn)了很多活動的痕跡，但是山中怨氣并不重。在二十年前，是沒有人可以人為的煉化普通尸體的。成為僵尸的，都是本身怨氣非常重的尸體，或者在養(yǎng)尸地吸收絕陰之氣而成的。但是那兒只是尋常的村后家墳，里面埋葬都是正常死去的村民尸體，按道理是不會成為僵尸的。我和你爹就順著活動痕跡，埋伏到了附近山里。果然晚上有了動靜?！?p> “大概三更時分，山里悉悉索索出現(xiàn)了很多行尸，有走的，有飛的。控制它們的是一個白衣女子，坐在一棵很高的樹上吹著竹簫。簫聲很平緩，那些走尸就順著簫聲慢慢的行走和飛行。像是學(xué)走路的孩童，或者學(xué)飛的雛鳥。我和你爹都非常震驚，不敢露臉，只敢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那天雪很大，月光很亮，所以雖然離得遠(yuǎn)，看得還是很清楚的。一晚上，那些走尸就在那兒游蕩。快要五更的時候，那個白衣女子飛身點燃了很多靈符，打在了那些走尸身上。那些走尸就慢慢朝林子深處退去。”
“待那女子也離開后，我和你爹才趕回客棧，打算補上一覺，晚上再過來探個究竟。我們回到客棧，剛坐下，就聽到了簫聲。你爹趕緊打開窗戶，那個白衣女孩就坐在窗口的樹上。就是你娘。她也不客氣，就從窗戶飛身進(jìn)屋了。外面很冷，她進(jìn)來了還不忘讓你爹關(guān)上窗戶?！闭f到這，魯蜃不自覺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笑嘻嘻地問我們是誰。你爹也沒有隱瞞，說我們是青城山的修士。你娘就讓我們不要再去山里了。她只是在實驗一種保存尸體的方式?？梢宰屵€沒完全腐化的尸體，像活人一樣行動。但是現(xiàn)在還是練到初級階段，那些尸體還是行尸走肉。她的目標(biāo)是讓尸體可以有一些自我意識，最好可以自行修煉。她說其實是一種變相的修道而已。她不練活人，也不會訓(xùn)練他們做有攻擊力的事情。對村民沒有危害的。讓我們回山去吧。”
“你爹就問她，偷那些雞鴨放血，就是給那些尸體提供養(yǎng)分的吧。你娘說，不是偷，她都留下金錢的，價格還是市場上的兩倍。其實她在這兩個月了，村民收了錢，一直都放新的雞鴨在籠子里的。他們巴不得她去高價購買。前幾天有人新下葬，村民才發(fā)現(xiàn)了尸體丟失，又看到那些被放血的雞鴨，好像是嚇到了。她說想要給村民解釋一下的，誰知道他們已經(jīng)去青城山找了我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