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場面頓時冷掉。
在場的,都知道張靈夕的真實(shí)身份,也知道那個天命之說。知道她回避的是什么。各懷心事的垂著眼眸。
王謹(jǐn)臉上微笑的溫度逐漸冷卻,但終究沒當(dāng)場說什么。
待張靈夕用余光瞥過去的時候,恍若又回到了年幼時隔著白紗看到的清冷少年。她心中苦澀。卻若無其事地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干嘛呀你們。我現(xiàn)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嘛,等我真那什么了,你們再為了流幾滴眼淚吧。哈哈,不過,我覺得我還挺厲害的,你看那威風(fēng)無比的泥菩薩,也不是被我一棒子敲得支離破碎。安啦,我也是以防萬一嘛。”
張靈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轉(zhuǎn)而彎著大眼睛看向崔甯,“崔哥哥,能幫我催催晚膳嗎?餓了,我上一次吃東西還是在武當(dāng)山下的碼頭上。”
崔甯勾起嘴角,“我這就給你去張羅。你先吃點(diǎn)水果墊墊。”他指了指旁邊羅漢床上的小幾。
楊丞相的飯菜是專人送到樓上套房里的。但幾個小輩一起吃的,不過,這晚膳居然是難得的安靜。
張靈夕很想掐死自己。也想掐死楊祎。
算了。吃到一半她又釋然了,這樣也挺好的。如果單獨(dú)相處時給王謹(jǐn)說,他一耍賴,她就心軟,反而進(jìn)入一個可怕的循環(huán)。突然當(dāng)著所有人面說了,他沒有反駁,也算是接受了吧。
呵,怎么會不接受了。他現(xiàn)在是熱情如火,但世家長大的孩子,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何況他還和別人不一樣,他的母親可是前朝公主。
吃完回房。沒有夜宴。
第二日,張靈夕難得耐著性子和崔甯下了一整天的圍棋。楊祎擠在她身邊,二對一。
蕭潯只是淡淡地彈著古琴。王謹(jǐn)一日三餐都是吃完直接回房。
第三日黃昏,大船抵達(dá)金陵碼頭,老遠(yuǎn)就看到岸上一片通明一片。
陛下親自到碼頭迎接。還有國師袁正風(fēng)、長沙王蕭遠(yuǎn)、武陵王蕭良、大將軍崔勤隨伺在側(cè)。
名曰迎接宰相回朝。
大船緩緩靠岸的時候,所有人都站在了甲板等待。
楊瑜看著碼頭上的大場面,側(cè)臉看了一眼張靈夕,淡淡地笑了笑。
待船一停穩(wěn),他挺直腰桿快步走下,直徑到皇帝面前鄭重行禮。
眾人跟著下船,行禮,寒暄……
最后,拱手彎腰站在兩側(cè),恭送陛下。
張靈夕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直接上了龍輦,近衛(wèi)看她過來了沒有阻攔。明黃色的簾布垂下,領(lǐng)頭的一抬手,隨從們自覺退開數(shù)步,保持距離圍成一圈,攏著馬車緩緩前行。
諾大的馬車車廂內(nèi),只有皇帝一人懶懶地半躺在繡工考究的軟枕內(nèi)。
姑娘也沒行什么大禮,只是眨巴眨巴眼睛,就在小幾旁坐下了。
“你還好吧?”蕭軍的聲音很溫柔。
“嘿嘿,這不活蹦亂跳坐在這啃你的蘋果嘛。”張靈夕把手里的紅蘋果咬得嘎嘣脆,絲毫沒有在真龍?zhí)熳用媲霸撚械鸟娉帧?p> 蕭軍隔著晃動的薄紗,看了一眼窗外的人群,“就這么明目張膽的上來了?很囂張啊?!?p> “那不是有您寵著嘛?!惫媚餂_他擠了擠眼。
“呵。你那點(diǎn)鬼心思我能不知道?小心我趕你下車。”蕭軍看她吃得忒香,也伸手拿起了一個蘋果,小小咬了一口,斯文的咀嚼著。
他腦里突然閃過自己在邊關(guān)時蹲在地上大快朵頤的模樣,幾十年帝王生活,已讓他從內(nèi)而外的有了君主的體面。隨即,他大大的啃了第二口,聲音很大,還扯著銀絲。
就在他心里微微一顫,想抿住嘴唇壓低聲音時,張靈夕彎著眼睛看著他,用更大的聲音啃了一口。他笑了。沒有抿嘴,大口大口的咀嚼開了。
“你會怪我嗎?”張靈夕嘴里啃著食物,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怪你什么?”蕭軍又舒爽地啃了一大口。
“那個泥菩薩。聽說是獻(xiàn)給你的戰(zhàn)爭機(jī)器。”姑娘合上嘴,眼巴巴地看向小桌對面的天子。
蕭軍淡笑了一下,“別說那東西敢傷害我的寶貝女兒,就是我寶貝隨便發(fā)個脾氣砸它個稀巴爛,我也是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這世界上有什么東西比你更重要?”
張靈夕被他氣笑了,“你就是這么哄小姑娘的?”
“我哪還有什么小姑娘?不就只有你。”蕭軍平日里并沒有多喜歡吃蘋果,只是以前莫雪喜歡,所以他桌上的水果盤里永遠(yuǎn)都擺著蘋果。但今天他突然覺得蘋果怎么這么好吃,饒有興致地打算把整個吃掉。
“這事,其實(shí)你以前并不知道吧?”張靈夕試探地問了一句。
蕭軍垂下眼眸,“很多事,國師并不用完全報備給我。我給他充分的權(quán)利,和……絕對的信任?!?p> 張靈夕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也想過給你控住,但當(dāng)時情況不允許,只能一棒子解決了。不然我也不能坐在這陪你聊天了。”
“沒事,我相信你的判斷?;貋砭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