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單名一個龍字,今年五十有三,長槍天下一絕。因駐守北疆三十五載,是整個南朝家喻戶曉的“神龍將軍”。
當年和小他三歲的崔勤分別鎮(zhèn)守北疆兩大要塞。后來金陵政變,蕭軍清剿皇室登基為王,素來只保國不勤王的北疆雄師,一切維持現(xiàn)狀。
崔老將軍過世后,崔勤襲爵奉命回京駐守,任兩軍總督,李將軍則常駐北疆,只在每年夏季,北朝水草豐厚不南下騷擾時,乘戰(zhàn)況不忙回京述職和探親訪友。
李將軍祖籍長沙,和蕭遠本就有些同鄉(xiāng)情誼,后又因蕭遠實際主管戶部和兵部,在調(diào)撥錢糧和兵防事務(wù)上的頻繁工作接觸,也讓兩人成了交情深厚的老友。每回李將軍返京,最先拜訪和最后辭別的,都是長沙王府。
蕭潯十三四歲掌管長沙王府事務(wù)后,每年也會陪同父親接待。李將軍對蕭潯更是欣賞有加,多次恨言自己只有兩個兒子,如有女兒,一定是要攀這門親事的。
今年的蕭潯,比往年要沉默一些。李將軍和長沙王亦公亦友的剖析了一下午北疆戰(zhàn)局的利弊后,蕭潯終于說話了,“現(xiàn)在北疆最需壯大的就是神羽營是嗎?”
李將軍嘆了口氣,道:“神羽營,就是我們神秘的兵部六營。意為生了翅膀從天而降的人。類似于前朝的斥候,但做得比他們更多。普通的打探消息,作戰(zhàn)地的地形、地貌、環(huán)境、可飲用水源,都要靠他們繪制成準確的軍事地圖。地圖制好后,還需要帶領(lǐng)先鋒隊有山開路遇水搭橋。必要的時候,還需要先行解決對方崗哨,甚至偷襲敵后或者刺殺重要人物。所以,能進神羽營的,都是最強的兵,在野外的生存和隱藏是起碼,格斗刺殺等直接作戰(zhàn)能力更是必須,現(xiàn)在各類玄兵崛起,神羽營的人還得會抓鬼降妖。而帶領(lǐng)和訓練神羽營的頭領(lǐng),我至今都沒有特別滿意的。因為除了身體,這個人還得有極強的大腦?!?p> 蕭潯無意識地摸了好一會手邊的茶杯,問:“將軍覺得,我可以嗎?”
此話一出,李將軍和長沙王都愣住了。
良久,李將軍才語重心長地說,“你輕功好,劍法高,又是青城傳人,自小熟讀各類兵書典籍,聽說對地圖更是有自己一套畫法,連游記都做得比軍事地圖還精良。老實說,我早就想過,你可能是現(xiàn)今整個南朝最有能力做神羽營將軍的人。但,你是長沙王獨子,戶部才是你該呆的地方?!?p> 蕭潯淡淡道:“保家衛(wèi)國,人人有責。誰又不是家中愛子。別人去得我去不得嗎?”
現(xiàn)場一片沉默。
半晌過后,蕭遠輕輕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盯著蕭潯,“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可以做到心無雜念嗎?神羽營可是隨時沒命的地方。如果雜念太多,或者壓根是為了逃避什么而去的,你就給我老實呆在戶部?!?p> 蕭潯迎上自己老爹的目光,淡淡一笑,“我能?!?p> “好,”蕭遠站起身來,“走,現(xiàn)在就去面圣。李將軍三日后便出發(fā)回北疆。我們求得圣準后,你把戶部的政務(wù)交接好,就收拾收拾跟著一起北上吧?!?p> “源生,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李將軍起身勸阻。
蕭遠抬手示意,“我蕭家兒郎,本就應(yīng)該無懼任何困難險阻。將來,還請李將軍多多提點他。就請和我一塊進宮面圣吧?!?p> 蕭軍在聽長沙王和神龍將軍各自的看法的時候,全程目光都放在了跪在堂下的蕭潯身上。
蕭潯全場垂眸傾聽,不發(fā)一言。
蕭軍起身走下樓梯,站在他身邊,仰頭嘆了口氣,“論公,你的確是神羽營將軍的最佳人選?!鳖D了頓,壓低嗓子,“論私,你小時候叫我叔父,現(xiàn)在叫我陛下,將來,是不是其實有可能叫別的?”
蕭潯捏緊了拳頭,伏地跪拜,“一日為君,終生為君。臣,愿意北上神羽營?!?p> 蕭軍搖了搖頭,“要么,我再問問公主的意思……”
蕭潯重重一磕頭,“臣,遵君命,聽父令,護南朝,為自己而戰(zhàn)。”
蕭軍站了很久,抬手喚來內(nèi)侍,“傳中書令、兵部尚書、戶部尚書……”
次日,張靈夕還在睡覺,房門被一腳踢開,她抬手擋住眼睛,懶洋洋地說:“楊祎,你正常點……”
話沒說完,就聽見崔甯冷冷的聲音,“蕭潯去神羽營了,后日一早出發(fā)?!?p> 張靈夕睜開眼睛,沒有說話。
蕭潯忙了一整日,午飯都沒吃,才和戶部十位主司將各項政務(wù)交接完畢。
他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出戶部政務(wù)廳,坐上馬車喝了點水,啃了幾口蕭群遞過來的干糧。
不知道是蕭群故意的,還是街上人特別多,馬車行得很慢。蕭潯咽下細糯的鮮花餅,道:“先去凈虛行?!?p> 蕭群高聲應(yīng)了,奪過車夫手里的鞭子,催促著馬兒快點趕過去。
蕭潯自嘲的笑了笑。道別還是需要的吧。就看一眼。
凈虛行都得到消息,已經(jīng)議論一天了。
蕭潯走進凈虛行起,就接收著一路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視而不見快步來到后院,楊祎和崔甯坐亭中下棋,玉武站在旁邊。
蕭潯掛了個標準笑容,走過去,“來道個別。”
楊祎剛想張嘴,崔甯冷冷搶了先,“張靈夕不在,上午出門了現(xiàn)在都沒回來?!?p> 蕭潯點了點頭,“我回房間拿點東西。”說完逃地去了二樓。
她去哪了?連道別都不愿意了嗎?明知道,我肯定會來看她的。還是?
蕭潯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真要想見我,呆在這個院子里不就是最好的地方嗎。她上午就出去了,夜了還不回來,顯然就是在避著我了……”
“好吧。生氣了吧。”蕭潯心不在焉地拿了幾本書,再隨意地給打了個包裹,這里是他想一直住的地方呀,所有東西都是用的最順手最喜歡的。房間雖然不如王府的大,擺設(shè)也沒那么價值連城,可都是他一樣一樣自己挑的,張靈夕都陪在身邊給過意見的。他不想破壞這里的一點一滴,“我去了北疆,她應(yīng)該不會把房間收掉吧……我應(yīng)該每年還會回來……住上幾天?”
“我回去了。經(jīng)此一別,不知何時能再會……”蕭潯站在院里依依不舍地環(huán)視著小院的一草一木。
崔甯和楊祎都站到了旁邊陪著他,玉武已是眼中含淚,“聽說神羽營很危險,公子……”
蕭潯拍了拍他的肩膀,“軍隊哪里都危險,可萬千兒郎死而后已。玉武,你要好好照顧姑娘……”
楊祎移開目光,用力地眨了眨眼,“再坐一會吧,興許一會就回來了……”
蕭潯搖了搖頭,“我還得回家和父王聊述一二?!弊吡藥撞剑州p輕道:“她要是想見我,就不會出去了。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