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懷義瞧著若蝶氣喘吁吁的樣子,料到她應該是一路小跑追上來的,臉蛋紅撲撲的,一手叉著腰一手扇風,顯然是跑得熱的,叉腰的手上拿著一塊布?猜想是離王交代的東西,盧懷義略帶笑意地走到她面前,“殿下要交代我什么事?”
若蝶停下了扇風的手,見盧懷義一臉笑容的樣子,定是在笑話自己,羞赧地打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是殿下要交代你什么東西,是我要交代盧大哥一些東西。”
完全沒有料到是這般情況,盧懷義一下子懵懵然了,憨憨地問道:“若蝶要交代我什么事情?”
若蝶看著盧懷義呆呆傻傻的樣子,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將手中的東西放到盧懷義手上,“給你做的。”
盧懷義更加傻眼了,一動也不敢動,“這是什么東西?”
“腰帶,我親手做的呢。”
“???”
“啊什么啊,盧大哥下次我們見面要系上哦。”
“若蝶,你這是為何?”盧懷義低下頭都不敢看若蝶的眼睛了。
“還能為什么,覺得盧大哥值得唄?!?p> 盧懷義一抬眼,猝不及防地就對視上了若蝶的笑眼,彎彎的,歪著頭等著自己回答的樣子甚是可人,感覺臉龐一下子熱起來了,又低下了頭。
“盧大哥,你還沒回答我呢?!?p> “回答什么?”
“你下次見我,要不要系上這條腰帶?”若蝶指著盧懷義手中拿的東西,嬌嬌地開口。
“好?!?p> 盧懷義回答的聲音特別小,微不可聞,但若蝶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暗喜,留下一句“不許食言哦,盧大哥慢走,我先回去了?!辈坏缺R懷義接下來的話,若蝶轉身就跑走了。
看著若蝶跑走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腰帶,心里酥酥麻麻的,跟螞蟻咬似的,握緊了手中的腰帶,一聲淺淺地“好”散在風中。
若蜓只是去取了一盞茶水的功夫,回到松苑就見齊治穎英姿颯爽地在練劍,齊治穎已經(jīng)快一個月沒有碰自己的劍了,心里著實癢癢,就只看盧懷義和依清比試,那怎么過癮,這不,剛拆了紗布,就不把則醫(yī)的話放在心上了,聽盧懷義交代完營中的事情,就拿出來劍開始舞。
將茶盞放在院中的桌上,若蜓問依清,“則醫(yī)不是交代了殿下,先不要過分用右手嗎,你們怎么也不攔著?”
“殿下那脾氣,我們怎么敢攔著?!痹讚屧谝狼迩懊婊卮鹆巳趄?。
若蜓心下了然,在杯中倒好茶,稍微等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出言阻止道:“殿下,該喝茶了?!?p> 齊治穎并未停下,只是隨口回應,“放著吧,一會兒喝?!?p> “殿下,則醫(yī)讓你這兩天還是不要如此練劍的好?!?p> “沒事的,本王這傷早就好了?!?p> “殿下,今日才拆紗布,你該注意著點的,不然容易落下遺患的。”
“好了,本王不練罷了?!饼R治穎只能收了劍,依清上前接過手中的劍,見齊治穎額頭冒了些許汗水,若蜓摘下了自己的手帕遞給了齊治穎,齊治穎自然地接過就坐下開始擦汗。
兩人的這番對話和動作,恰好被前來的譽王妃慕瑤和王后齊云蓉盡數(shù)看到,齊云蓉仔細打量了一番齊治穎和若蜓,卻發(fā)現(xiàn)這兩人并未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倒像是兩人的日常。
慕瑤也心中驚訝,只是面上未體現(xiàn),當初馬場上,齊治穎奮不顧身去救若蜓,已經(jīng)夠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如今又是這般相處,難免不會讓人多想,奈何兩人都無過多的情緒,看起來倒是她們這些局外人想的多了。
“七弟的手傷看來恢復得挺好?!蹦浆幦朐罕阆葐柶瘕R治穎的手腕,畢竟大家都十分關心這件事。
“皇姐和三嫂怎么過來了?”齊治穎連忙站起相迎。
“你該是知道,我明日就要回西疆了。”齊云蓉拉過齊治穎的手,三人坐下開始攀談。
“我知道,皇姐不能再多留幾日嗎?”今朝一別,又不知何時能歸,齊治穎也是不想讓齊云蓉走的。
“本來早該走的,不過想等到你的手腕恢復,現(xiàn)在你的傷也好了,我也沒什么擔心的,自然是要回去的?!?p> “不過,七弟的手傷今日才拆紗布,還是不要像剛剛那般練劍的好?!蹦浆幝牭絼偛湃趄训脑捳Z,專門又叮囑了一遍,聲音溫柔,語氣中卻是不容違背的意思。
“知道了,一定聽三嫂的話?!?p>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慕瑤和齊云蓉想去看看若太妃,齊治穎便帶著兩人一同過去芳華苑。
慕瑤聽聞太妃身子不太好,頭疼的毛病一直未好,夜里時常難眠,專門用有助于睡眠的藥草做成了香囊,夜晚睡覺時放于枕頭底下,會有助于睡眠。
若太妃滿面笑容地收下慕瑤的香囊,心里十分高興,對慕瑤夸個不停,又旁敲側擊地讓齊治穎也趕緊給自己討個兒媳婦,引得慕瑤和齊云蓉一直抓著這個話題打趣齊治穎。
若太妃也是好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待慕瑤和齊云蓉準備離開的時候,若太妃拉著兩人不讓走,慕瑤和齊云蓉不好拂了太妃的面子,就依言留在芳華苑用了午食。
“三嫂,我瞧著七弟對那個婢女,總是覺得有些不一般?!瘪R車里,齊云蓉仍在回憶離王府看見齊治穎與若蜓的互動,心里到底是放不下:七弟齊治穎是季國百姓的戰(zhàn)場神話、皇室尊貴的離王殿下,若真是戀上了一個婢女,豈不是讓天下百姓笑話。
“是有些特別,七弟一直是一個做事不喜他人插嘴的人,他要真堅持一件事,沒有幾個人說話能說動他的,可那個婢女攔著他練劍、吃飯時不讓他喝酒、不讓他吃辛辣的食物,卻是都聽了,這么一想,倒是有些不同。”慕瑤仔細想著王府的一幕幕,并說出自己的見解,一經(jīng)分析,便很容易得出:離王怕是真把一個小婢女放在心上了!
“這怎么能行,皇室子弟與婢女,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币宦犇浆幰舱J同自己的看法,齊云蓉就坐不住了,奈何自己明日就要離開,有心想管也無力可阻啊。
“蓉兒,或許是我們想多了呢。況且,感情這件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七弟的想法與態(tài)度我們只能旁觀或者建議,卻不能干涉,凡事都應由他自己做決定,我們管不了,也不應該管。”慕瑤本就是溫柔且通透的人,將這件事看得十分明白,拉著齊云蓉的手細語道。
齊云蓉聞言也只能嘆氣,慕瑤說的她也明白,但心里還是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第二日,洛陽城門處,晴空萬里、微風細細,馬車、士兵排成了一字長龍,皇室子弟、丞相太尉、將軍五侯均立于城門前送別西疆王木扎克和王后齊云蓉,陣仗之大,皇帝齊治彥也親自送行,一是以此告訴木扎克,齊云蓉在他季國的地位,讓他知道該怎么做;二是自己的親妹妹,齊治彥不能去西疆看望,目送她離開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木扎克想讓齊云蓉和親人好好告別,識相地退到了齊云蓉乘坐的馬車前,靜靜地等著。
“小姑姑,你若是想我們了,就回來?!饼R也凝被自己的姑姑疼愛了近一個月,縮進齊云蓉的懷里,抱得緊緊的,一點都不舍得讓她走。
沒有打擊齊也凝的天真無邪,遠嫁西疆、兩國聯(lián)姻,怎能像一般出嫁女子那般想回便回,齊云蓉只是揉了揉齊也凝的小腦袋,將其身子扶正,滿眼疼愛地點頭道:“會的。”
齊治彥的寧妃穆輕華叮囑道:“顧好自己,多多來信?!?p> 齊云蓉聞言,壓著眼眶中的眼淚點頭。
“皇姐,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糕點和蜜餞,你喜歡咱們季國的這些東西,西疆那邊又沒有,你帶回去吃?!饼R治睿將手上的包裹塞進齊云蓉懷里。
看著懷里的東西,齊云蓉的眼淚即將掉落。
“有空會去西疆看望皇姐的?!饼R治穎終究是說不出來什么煽情的話語,只是給了齊云蓉一個希望。
齊云蓉定定地看著齊治穎,走到其面前,“七弟,你是季國的離王殿下,是皇兄親封的儲君,無論如何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齊治穎不知齊云蓉為何跟自己說這句話,茫然地點了點頭,一旁的太子聽到此話心中又陰郁了,為什么人人都在看離王的儲君身份,卻沒人看到他這個太子,他才是未來的君王,齊治穎就只應該好好地當個輔佐君主的臣子!
木扎克適時地走向前,摟住齊云蓉,“王后,我們該起身了。”
齊云蓉吸了一下鼻子,將眼淚逼了回去,抬頭看著面前的親人,“皇兄,我走了?!?p> “嗯,路上小心。”齊治彥回應,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可收緊的手臂已經(jīng)出賣了他,穆輕華拍了拍自己挽著的臂膀以示安慰。
“皇姐,注意自己的身體?!笨粗R云蓉轉身,后面的幾個弟弟囑咐道,齊云蓉眼淚嘩嘩地落下,沒有回頭。
身旁的木扎克拍了拍自己王后的后背,說道:“王后若是思念親人了,我們就再來洛陽。”齊云蓉狠狠地點了點頭,抹掉自己的眼淚,任木扎克扶上馬車,然后聽著一聲“啟程”,她再次離開了這片故土,背井離鄉(xiāng)、歸期未定。
近些日子,齊治穎總感覺若蝶心不在焉的,總是走神,比如讓她研墨,她慌里慌張要去泡茶,打掃院子也是無精打采的,齊治穎想要開口問,卻不知如何說,只能從若蜓下手。
早上,若蜓為齊治穎服侍的過程中,正在低著頭為其穿衣,頭頂輕飄飄地一句話,“你姐姐這幾日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若蜓不了解離王何出此言,一臉茫然,停了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離王,眼珠轉了轉,仔細回想了一番,搖了搖頭答道:“沒有啊,殿下怎么突然這么問?”
“也沒什么,就是瞧她這兩天總是思緒游離,做事也不如之前穩(wěn)妥?!?p> 若蜓也有注意到姐姐的情況,但確實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就是偶爾嘆氣,望著院子門口出神,想要替姐姐遮掩,頷首輕言,“可能這幾日有些累吧?!?p> “聽你這么說,是本王虐待她了?!?p> 剛拿過腰帶要離王系上,突然聽到這句話,手上的動作又停了,齊治穎淺笑,抬起手臂,讓若蜓系腰帶,若蜓看到離王的動作就繼續(xù)做事,“殿下最近總是開玩笑?!?p> “奈何每次開玩笑,你都沒有什么情緒?!?p> 系好腰帶,若蜓拿過屏風上的外衣,為離王套上,整了整衣袖、下擺,淡淡地開口:“和殿下處得久了,了解殿下的話中意,自然不會有什么情緒?!?p> 齊治穎眼中笑意更勝了,出門準備去上早朝,若蜓收拾了一下房間,跟隨其后出門,順便將房間門帶上,齊治穎收回都要踏出松苑的腳,回過身,對著還背對著自己的若蜓說道:“若蜓,既然你說你姐姐最近累了,那么服侍本王的事情都由你來做吧,讓你姐姐只管打掃院子即可。”
若蜓回身欠了欠身子,恭敬地回“是”,難以想象平時不茍言笑的離王最近頻繁與若蜓開玩笑,若蜓無法忽視,慢慢發(fā)現(xiàn)了傳聞中的離王跟真實的離王的不同。
但若蜓還是壓下心里的情緒波動,她活得很明白,所以將齊治穎對她們姐妹的好當作恩賜,從不多肖想,可是她明顯感覺有些東西超出自己的判斷了,比如離王對姐姐的關注。
那么,她就必須處理一下姐姐的事情,若蜓這般想著,也這般做了。
離王府待下人比較厚愛,一般守夜只需至子時一刻即可。
晚上若蜓守夜歸來,連軸轉了一天,累是肯定的,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見若蝶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著,想起離王殿下今早那句“瞧她這兩天總是思緒游離”,其實她已經(jīng)猜到是為何了,不過是沒說而已。
若蜓輕輕叫了兩聲“姐姐”,聽到有人叫自己,若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坐起身,打了個哈欠,“這么晚了,蜓兒你有什么事嗎?”
若蜓脫了靴子上了床榻,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你這幾日怎么總是走神,還總是出錯?”
“有嗎?沒有吧?!比舻麑嵲谑翘胨X了,閉著眼睛愣愣地回答著若蜓的問題。
“是不是因為盧懷義?”
一聽到盧懷義,若蝶徹底清醒,眼神卻想逃避,只見若蜓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搖了搖頭,“我就知道。”
“蜓兒,自我上次送他腰帶之后,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來離王府了,他是不是不喜歡我?”
若蜓將若蝶按下去,自己也躺下,冷靜地分析道:“不一定,可能是有事情比較忙,他是殿下營中的將士,本來就不該頻頻來王府,而且姐姐你是王府的婢女,你倆現(xiàn)在都算是私通了,你知道私通有多嚴重嗎?”
季國有例法,皇宮及親王府奴才婢女奴契在身期間,不得私相交好,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處以極刑。
聽了若蜓的前半句,若蝶心里終于有些輕松了,一聽后半句,剛說了一個“可是”,就被若蜓打斷,“可是,姐姐你不該因這件事,而在離王殿下面前做錯事?!逼鋵嵢趄驯緛硎窍胝f離王對若蝶有點過于關心這件事,但是看若蝶一心撲在盧懷義身上,就沒有說出口,心里想著算了,再等等看吧。
“我知道了,不會了,我會注意自己的身份,認真做事的。”若蝶對若蜓承諾道。
若蜓這才放了心,點了點頭,下床吹了燈,躺回床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