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圖謀不軌的老實(shí)人

　　“我今天去學(xué)畫畫了?！?p>　　謝春風(fēng)推著自行車往前走，“好學(xué)嗎。”

　　溫?zé)铑D有一言難盡之感，“還……行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都是一些瑣事，大部分時候也是溫?zé)钫f，謝春風(fēng)聽著偶爾回上一兩句，直到溫?zé)罾×怂?p>　　謝春風(fēng)疑惑。

　　溫?zé)顓s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她家的鋪面。

　　門口有人蹲馬扎上在那擦汗，王梅一邊遞水給他，一邊在那笑。

　　溫?zé)钫f不上來什么味，反正不是個味。

　　或許是王梅在家，居然還穿了她買的新衣裳。

　　或許是那笑太扎眼。

　　反觀對方。

　　嗯……五官俱在，好手好腳，不是矮子。

　　溫?zé)罡坏脛帕恕?p>　　“媽！我回來了！”

　　溫?zé)顡P(yáng)著笑臉跑進(jìn)了屋，邊放書包，邊在那說話。

　　“我今天去學(xué)美術(shù)了，我老師說我有天分，想讓我考美術(shù)特長生。”

　　“這好事啊?！蓖趺沸χM(jìn)來，“那我閨女以后就是大畫家了?！?p>　　“哪那么容易?！睖?zé)罱恿吮攘耍袄蠋熣f要交材料費(fèi)一共七十九塊錢?！?p>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你還缺別的嗎，要不要再去給你買塊畫板，我記得你以前用的那啥2的鉛筆來著，也多買點(diǎn)吧，畫畫費(fèi)。”

　　“也行，那你多給我點(diǎn)錢，今天材料費(fèi)還是謝春風(fēng)給我交的?！?p>　　王梅去抽屜里拿錢，溫?zé)顓s一直都在看著門口那人的舉動。

　　打從自己進(jìn)門刻意晾著他，這人就沒出過聲。

　　“媽，那人誰啊?！睖?zé)钪钢T口，“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在咱家呆著?！?p>　　“那是陸建國，你陸叔，咱門前不坑坑洼洼的，一走人就揚(yáng)土嗎，我尋思著找個人鋪點(diǎn)水泥，這是你毛嬸子介紹的?！?p>　　門口確實(shí)鋪了水泥看上去平緩了很多，可是溫?zé)顓s反反復(fù)復(fù)咂摸著那句“你毛嬸子介紹的”。

　　“這么巧啊，”溫?zé)铌庩柟謿?，“這人不會就是毛嬸子給我找的那后爸吧?！?p>　　王梅掐了她一把，“別胡說，我已經(jīng)說好了，給工錢的?！?p>　　得，實(shí)錘了。

　　溫?zé)钌钣X這發(fā)展不妙，雖然看不出王梅喜不喜歡，但是目前看上去她不討厭。

　　王梅把錢給她，“裝好嘍，別在丟了?！?p>　　她手里還拿著一份，應(yīng)該是她所謂的工錢，溫?zé)钜话呀恿耍拔胰ニ?！?p>　　“陸叔叔，多謝你給我家鋪地，這我媽讓我給你拿的錢，說不能讓你白干活?！?p>　　“不用?！?p>　　陸建國過電似的從馬扎上起來，手里還拘謹(jǐn)?shù)哪弥人谋?，他搓著手不敢看溫?zé)睿瓷先ゴ_實(shí)老實(shí)巴交的樣子。

　　“搭把手的事，真用不著給錢?！?p>　　“那可不行，我爸可教了，做人不能欠太多，尤其是不熟的人，他雖然死了，擱我心里可記著哪。”潛臺詞：你不行！

　　溫?zé)钅弥X往陸建國手里塞，陸建國躲瘟疫樣就是不收。

　　“你就拿著吧，”王梅也在那幫腔，“要不然下回有事也不敢請你幫忙了?！?p>　　王梅一發(fā)話，溫?zé)钅弥X的手終于落進(jìn)陸建國手里。

　　陸建國看著手里的錢，只說太多了，放茶杯的時候又留下幾張，才連忙走了。

　　他走時還看了溫?zé)钜谎?，很……慈愛的感覺。

　　等人一走，王梅又掐了把溫?zé)?，“小兔崽子，我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

　　溫?zé)钗嬷粩Q的地方直跳腳，“唐僧取個經(jīng)還九九八十一難，想娶你那那么容易！”

　　眼見王梅又要掐她，溫?zé)钜涣餆煹耐鶚巧吓?，謝春風(fēng)繼續(xù)之前講的給她說公式，溫?zé)顓s一直都在走神。

　　那倆眼珠子一直都在盯著她的手。

　　是錯覺嗎？

　　她把錢陸建國手里的時候，他蹭了下她的手。

　　謝春風(fēng)停了，“你是覺得看著你的手，這題就能自己解了？”

　　然后溫?zé)罱o他說了自己的疑惑，“這人四肢健全，脾氣看著也不錯，你也看見了，門口那地抹的也平整，用毛嬸子的話來說，家里地多，還新蓋了房，就這哪哪都好的人，怎么可能一直耽誤下來?！?p>　　溫?zé)钆孔郎?，錚錚亮的看著他，“謝春風(fēng)你聰明，你給我分析分析，是不是那不對勁？”

　　謝春風(fēng)握著的筆，在指間轉(zhuǎn)了幾圈，“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溫?zé)钌钣X言之有理。

　　“可我認(rèn)識溫成斌二十多年，都沒看出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媽這一輩子的事，多想沒錯?！?p>　　謝春風(fēng)挑眉，這個故作老成的溫?zé)钣悬c(diǎn)可愛。

　　“你才十四，那來的二十多年?！?p>　　溫?zé)钫０驼０脱?，“我說了二十多年嗎？”

　　“說了?！?p>　　“一定是你聽錯了?！?p>　　“……”謝春風(fēng)，“我聽錯了?！?p>　　看著得意洋洋的溫?zé)?，他重新翻開了試題，“快算吧，他的事我?guī)湍愦蚵??！?p>　　對啊，怎么把謝春風(fēng)忘了，他就住這地，隨便問問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還是不用了。”

　　溫?zé)钕脒^之后說，“我今天已經(jīng)拒絕的很明顯了，他要真老實(shí)本分，估計就不會再糾纏了，再看看吧，萬一人家沒這心思，你不是要白忙活?！?p>　　“先補(bǔ)課?！碧崞疬@事溫?zé)钣逕o淚，明天可就周六了喂。

　　周六課上半天，中午下課，周一上學(xué)。

　　整整一天半的假期，整個學(xué)校都在期待這日子。

　　“下星期一聯(lián)合考分班，都給我上點(diǎn)心！回去好好復(fù)習(xí)聽見沒有！”

　　“聽到了！”

　　所有人歡天喜地的記下了作業(yè)，蝗蟲一樣撒歡的往門外跑。

　　溫?zé)钜才埽a(bǔ)課效果顯著，這次數(shù)學(xué)老師留下的題，她雖然不能保證會做，但是能看懂了。

　　這就是進(jìn)步啊，進(jìn)步！

　　“媽！我回來了！”

　　聽到動靜，王梅連忙擦擦眼淚站起來，“你放學(xué)了，這么快?！?p>　　今天周六。

　　溫?zé)羁纯床鑾?，桌上擺著杯子，還開了半個西瓜，杯子水還有剩，她拎起水壺倒了一杯，茶還燙，說明人剛走。

　　這賊心不死的毛嬸子又來了？

　　“誰過來了？”

　　溫?zé)钣悬c(diǎn)火大，這毛嬸子指不定說了什么，竟然讓她媽哭成這樣。

　　“我找她去！”

　　“你找誰啊！”王梅收了桌上的茶杯，剛開的西瓜也不想吃了，收拾收拾準(zhǔn)備一塊丟了，都往垃圾桶里丟一半了，又想起她還有個閨女來。

　　“你吃不？”

　　溫?zé)畛冻蹲欤胺拍陌?，等會謝春風(fēng)過來，給他?！?p>　　“怎么能給阿春吃剩的。”王梅利索的全倒垃圾桶里了，等都收拾完了，她才擦擦手坐下。

　　“今天我遇見你大舅媽了，你表妹今年升初一了，也在二中上學(xué)，今天她過來接你表妹，正好看見我了?！?p>　　溫?zé)畎ぶ龐屪耍X得自己一個人可能壓不住王梅情緒，干脆把溫柔一塊也抱了過來。

　　王梅打從離婚，就沒跟娘家人說過，現(xiàn)在遇上大舅媽，估計是兜不住了。

　　“溫溫，你說怎么辦，你姥姥姥爺年紀(jì)大了，萬一要是聽到這消息受不了，可怎么整?！?p>　　溫?zé)畈恢浪牙牙褷斢卸嗍懿涣?，她只記得她媽死時，她姥姥跪在墳前哭的有多悲愴。

　　至少現(xiàn)在她媽還活著。

　　“我覺得……你是不是想多了?！?p>　　溫?zé)钆e著她妹妹在那逗，她不敢看王梅的臉，怕暴露她眼中的情緒。

　　“什么？”王梅征愣的抬眼，像沒聽明白一樣。

　　“別忘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婚了，溫成斌那邊已經(jīng)跟吳倩在一塊了，吳倩還懷了孕，說到底是溫家對不起你在先，姥姥就算知道這事也會向著你的。”

　　“真、真的嗎？”

　　“當(dāng)然?！?p>　　溫?zé)顕@了口氣，“姥姥家跟溫家離得并不遠(yuǎn)，你覺得姥姥真的可能一點(diǎn)信都不知道，或許，她一直都在等你過去，親自把這事告訴她。”

　　“媽，勇敢點(diǎn)?！?p>　　王梅在那收拾東西，她準(zhǔn)備直接去溫?zé)罾牙涯且膊恢菧責(zé)畹脑捳f動她了，還是她準(zhǔn)備破而后立，她打算就今天去把這事說了。

　　溫?zé)畎涯谭圻f給她，像個擔(dān)憂兒子出門的老母親，“真不帶我啊？”

　　“帶你去干什么，礙手礙腳的，你下星期不是就要考試了嗎，你好好跟阿春學(xué)！要是名次還上不去……”

　　“就打斷我的腿?！?p>　　溫?zé)钆呐淖约簤褜?shí)的大腿，“強(qiáng)壯如我，你真不需要我去保護(hù)你嗎？”

　　“我是去見你姥姥，又不是去打仗?！蓖趺吠峭壬吓牧税眩皠e在這擋道，跟李逵似的?！?p>　　跟~李逵~似的~

　　門口的李逵聳聳肩，目送王梅上了車。

　　“媽！你等等??！”

　　溫?zé)罴泵巴＃L(fēng)似的跑到屋里，又嘩啦啦的跑出來，遞給了王梅一千塊錢。

　　“拿這么多錢干什么，我已經(jīng)給你姥姥拿了兩百了?！?p>　　“以前我爸不是跟大舅借了錢嗎，你這次先去還給舅媽，然后跟她一塊去找姥姥，有她幫忙說話，你絕對能省很多事?！?p>　　王梅沒想到這上面去，“這錢都拿走了，剩下那點(diǎn)咱們自己夠嗎？”

　　“肉鋪那里一月一結(jié)，這時候的菜又便宜，等回頭賣兩天包子就回來了?！?p>　　溫?zé)钅罅四鬁厝岬男∧?，“錢你就不用著急了，只用帶著你跟溫柔兩個千金，全須全尾的回來就行了。”

　　“受了氣也不怕，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別人愛說說去，還能掉塊肉不成?！?p>　　王梅低頭擦擦眼，“還說自己不是小老頭，一天天的凈啰嗦，趕緊回去吧，本來就黑，再曬就成黑熊精了！”

　　“嗯，我等你回來?！?p>　　車慢慢轉(zhuǎn)個彎，王梅又從車窗里伸頭在那喊，“你在家別欺負(fù)阿春??！”

　　溫?zé)罘藗€白眼，“姐姐我貌美如花，就算圖謀不軌也是他好嗎！”

　　王梅滿意的走了。

　　溫?zé)罹镏?，跟馬路對面的謝春風(fēng)遙遙相望。

　　白襯衣，牛仔褲，敞開兩顆扣子的謝春風(fēng)在那笑。

　　圖謀不軌。

　　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