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進皇宮內牢跟進大理寺簡直不是一個概念。被皇上欽點進內牢的人,可以說權勢從此不再與之沾邊,但凡權貴之流,皆是避之不及。舒璟晗這進了內牢,都可能無法參加今年要進行的選秀。盡管旨令不容求情,但高澄海還是為其辯解,“皇上,舒府舒將軍家教甚嚴,舒小姐斷不會如此魯莽,這其中,,,”
“高將領,”皇甫煜澤沒打算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即刻執(zhí)行朕的旨令?!?p> 高澄海知道再說下去,不僅幫不到舒璟晗,自己的官職也難保,“臣,遵命。”
舒璟晗不明所以,她擔心的倒不是能否參加選秀,而是這一來會對舒府造成怎樣的影響,還有這處罰難道不會過了些?不得不承認,她確實不小心阻攔了皇上的車駕,但自己還來不及辯護一二,就被下令押進皇宮,照常理要審也是去大理寺審啊。那內牢是禁軍管轄,直接對皇帝負責,本是專門為懲治朝內外的貪官污吏而設立,怎的輪到她進去?
舒璟晗下意識地想走上前為自己辯護,“皇上,我,,,”
卻忘了此時還有人正注意她的一舉一動,舒璟晗還沒邁出一步,圍著她的侍衛(wèi)一看她有動作,立刻拔出了刀,“唰”的聲音此起彼伏,嚇得舒璟晗趕緊閉上了嘴。
高澄海走了過來,帶有幾分歉疚,“舒小姐,對不住了,皇上的旨令不可違抗?!?p> “我知道的。高將領,還是要謝謝你,剛才一直為我說話?!笔姝Z晗心下雖覺倒霉,但是因此認識了舒伯伯的好友,也算有所得。
高澄海道,“舒小姐,不必客氣。接下來,這就由我?guī)闳壤??!彪S即便命侍衛(wèi)都退下了,領著舒璟晗,經宮門的側邊小道進入皇宮。
要進到皇宮的時候,舒璟晗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輛御輦,卻看不見里面的人,舒璟晗聽過舒洲許多次稱贊這位,她一直未見其人。舒璟晗也確實想見識一下,要清除門閥士族的他,是怎樣的一位帝皇。
“舒小姐,我們走吧?!备叱魏2恢姝Z晗為何張望,卻知道皇甫煜澤的生殺予奪是如何果斷干脆。
舒璟晗收回目光,福禍難料,也只有待見到他,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
車簾微掀起,皇甫煜澤看著舒璟晗進入皇宮,俊朗的面容上,一雙黑眸如冬日里的一泓深泉,孤而冷,凈而涼,孑然疏離,薄情又俊美。
想到以后該如何“借力打力”,用不了多久,馮宇那些官卿再也不得安生,皇甫煜澤削薄的唇邊,噙起一抹笑,就像夜里盯上獵物的狼。
“元佑,”
“皇上有何吩咐?”
放下車簾,皇甫煜澤叫來一直立于一旁的一位宮人,低聲交代。
“奴才這就去辦?!?p> “如若有人懷疑你的身份,便給他們看朕的玉玦?!?p> “是,奴才定當時刻謹記。”元佑從窗口小心翼翼地接過象征皇帝身份的龍紋玉玦,不敢有片刻怠慢,動身前去辦事。
“回宮?!薄?p> 高澄海帶著舒璟晗在偌大的皇宮里七拐八拐,越走,舒璟晗看見的人就越少,直至來到一扇漆黑鐵門前,高澄海這才停下。
舒璟晗單看這扇門,就感涼意襲來,玄武巖所鑄的門上刻著牛頭馬面般形象,分立左右,“高,高將領,這是,進去了就出不來的含義嗎?!?p> 高澄??吹绞姝Z晗有些怵,便寬慰道,“倒沒這么夸張,這是禁軍統(tǒng)領在督建內牢時要求的,說是會更有震懾力。實際上里面并不是很可怕,審訊流程皆由皇上所定,禁止私自嚴刑逼供,負責審訊的官員也都是皇上欽定,辦案經驗豐富,內牢里幾乎就沒出現(xiàn)過冤假錯案?!?p> “害,公正嚴明就最好了。”舒璟晗笑了笑安慰自己,心里卻忍不住腹誹。都說是“幾乎”,那就不是一定咯,我恐怕就要成為那第一個,,,了。
“舒小姐,進去之后定要謹言慎行,里面的風吹草動,皇上第一時間就都會知道。”
還好有高澄海一路相陪,舒璟晗也沒那么害怕突如其來的詔獄了,“多謝高將領提醒,我一定多多注意,不會讓自己以身犯險的?!?p> “那就好。對了,舒小姐,你可有何交待,我?guī)偷蒙系摹!逼鋵嵕退闶姝Z晗不說,高澄海也會去舒府轉達所發(fā)生之事,若舒洲要上書建言,高澄海定與之聯(lián)名。
舒璟晗想了想,道“高將領,麻煩你去舒府一趟,簡單說下狀況就行,我進內牢這事還請不要告訴他們,讓舒伯伯、舒伯母,還有,,,”舒璟晗停頓了一會,“還有哥,讓他們毋須擔憂,我過幾天便會回去了?!?p> 高澄海有些驚訝,“當真不告知他們你在內牢嗎?”
舒璟晗點點頭,“嗯,我確定。就說皇上要親自審訊,其他的就不必多言了。”
“哎,好吧,等會我就出宮轉達?!备叱魏,F(xiàn)下除了如此,也不知還能怎樣幫忙了。
舒璟晗相信他是言出必行的,心安了許多,“璟晗在此謝過高將領了。”說著,便向高澄海作揖行常禮。
“舒小姐不必如此客氣,我同舒將軍結交多年,視對方為知心的好友,舒將軍的家人有難,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备叱魏kp手抱拳,以示回禮,他是軍營出來的,早已習慣軍中之禮。
“舒伯伯有高將領這般的好友,真好?!笔姝Z晗發(fā)覺,這日子有不幸,便會有萬幸,凡事都有它發(fā)生的因果,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是看開點、豁達點好。
“舒小姐且放寬心,一定會沒事的?!?p> “嗯,都會好的?!笔姝Z晗想到他,從此不知還能不能回到從前的時光,只希望都會好起來。
高澄海叩了幾下門,兩名小卒打開了門,打量了一番,“二位是?”
內牢的犯人一般都是由宮內的禁軍帶進去,所以他們此前都沒見過高澄海,更別說第一次到來的舒璟晗。
高澄海拿出懷揣著的令牌,“虎驍營將領,高澄海,奉皇上之令,押解犯人進牢。”虎驍營,乃上戰(zhàn)場最多的一個軍營,以勇猛善戰(zhàn)著稱,皇甫煜澤出行經常會選擇讓高澄海隨行。
兩名小卒一看令牌便知所言無假,趕忙讓出了道,“原來是高將領押解犯人,還請進。”
這還是舒璟晗第一次進牢獄,真是一番五味雜陳。里面一派黑色陳設,只有點著的蠟燭與立著的火把帶著些許光亮。
夜已開始深了。
御書房內,寂靜非常,只有皇甫煜澤批改奏章時朱筆走過紙上的“沙沙”聲響,立于一旁的宮女即使困意上頭,也不敢合上眼睛。
元佑經門口禁軍通傳之后,才得以進去,一步作三步走地來到階下,“啟稟皇上,皇上所要調查之事,奴才已悉數(shù)查清,并且按皇上原話轉告,做好了交代,除了皇上,不會再有’不相干’的人知道。”
皇甫煜澤放下奏折,他要知道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確的,“說?!?p> 牢房內陰冷不少,舒璟晗蜷成一團,已過子時了,可還是睡不著。迷迷糊糊間,竟看到舒陵來了,再一晃眼,便什么人影也沒有。舒陵晗不禁覺得自己好笑,皇宮內牢又怎么會是他想進就進的,就算他進得來,他又是否愿意冒這個險。
“哐當”,鎖鏈落地的聲音在空蕩的牢房格外清晰,舒璟晗驚坐起來,來人不出意外的,是獄中的官差。
“皇上傳召,立刻審訊。”
“現(xiàn)在???”舒璟晗雖然睡不著,但還是想躺著,就當閉目養(yǎng)神也好啊,這深更半夜,正是她精神最差的時候,根本沒有接受問訊的準備。而且,這位皇上都不用睡覺的嗎?
“皇上都來了,不是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啊?!惫俨畲叽僦姝Z晗出去,“快點啊,讓皇上等久了,你說不定就是罪加一等?!?p> “我,,,”舒璟晗此時頭發(fā)有些凌亂,都還來不及收拾,就被一直催著走。官差帶她來到了牢房盡頭,一堵墻,舒璟晗還沒看清他按了哪幾塊磚,墻體就向里面轉了個百八十度,露出里面的空間,這里的密室。
“快進去?!惫俨钫f完便退到一旁守著。
舒璟晗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走了進去,“門”隨之關上。
舒璟晗的第一感覺是,這里面,好暖和啊。
緩緩睜開了眼,在她眼前的是一案桌,一人坐在桌后,旁邊有備好的火爐?;鸸馓S之間,舒璟晗看清了此人的面貌。
他坐在那里,就給舒璟晗一種與生俱來的帝王之姿的感覺,黑色的袍服上僅有的色彩是金絲繡成的龍,五官深邃,鼻梁挺拔,如果忽略那生人勿近的眼神,舒璟晗便只覺這是當世無雙的美男子。
“看夠了沒有?”皇甫煜澤敲了敲桌子。被這個攔到路的女子就這么看著,他竟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有些玩味。與她對視的時候,皇甫煜澤看不到其他人有的雜質,比如各種欲望,比如怨恨,他只看到了,澄澈。
舒璟晗又出神了,差點忘了眼前的就是當今皇上,“皇上恕罪,民女舒璟晗,拜見皇上。”舒璟晗正要跪下,皇甫煜澤又說,“不必跪了,跪了還要起來,麻煩。”
舒璟晗心想,我還懶得一直跪呢。
“你可知,朕為何要親自審訊?”
舒璟晗斟酌了下說辭,一副十分懊悔的模樣,“皆因民女一時無知,沖撞了皇上的御輦,還請皇上責罰?!?p> “無知?莫非你以為,不知者不罪?”皇甫煜澤看穿了她的那套,“你只說對了一半?!?p> “什么?”舒璟晗不知道另一半是什么,除了阻攔了他的車駕,她還犯了什么事不成?仔細回想,并沒有啊。
皇甫煜澤站起身來,墨色錦服長至身后,“朕可以下詔令押你入牢,便也可以下詔令讓你安然無恙地出去?!?p> 敢情他的真正目的不是問罪,“那,皇上要什么?”
皇甫煜澤踱步至舒璟晗身前,離得愈發(fā)的近。舒璟晗都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氣息,就像她遇見一把絕世好劍,鋒芒逼人、但是又忍不住靠近。
皇甫煜澤凝視了一會,“朕要你,冠絕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