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晚上十一點才輸完液，陳嘉許一路奔波沒休息過，伺候丁竹吃完飯才支著頭睡了會，護士來拆輸液器的時候把他吵醒了，看見丁竹掀開被子，一個箭步過去扶住她。像這樣被人寸步不離的照顧還是第一次，她有些不好意思，跟陳嘉許輕聲說了句“謝謝”。

　　陳嘉許笑她太客氣，揉了揉頭她頭說：“跟老公客氣什么?！?p>　　躺了很久，起來確實有點頭疼，陳嘉許扶她到旁邊的椅子上，蹲下來給她穿鞋。他第一次給人穿鞋，動作笨拙得很，丁竹看他磨磨蹭蹭半天也沒穿好，彎下腰去自己穿，“還是我來穿吧，你這個穿法我倆得明天回去了?！?p>　　技不如人是事實，他沒敢跟她爭，乖乖的蹲在一邊等著。丁竹暈倒的事他一直內(nèi)疚著，要不是今天剛好來上海，以他的了解，她說不定根本不會把這事說出來。丁竹很堅強，她的堅強讓她獨立、自強，但常常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傷害到自己和周圍愛她的人。他知道丁竹不想麻煩他，但夫妻間不就應(yīng)該互相扶持嗎?他思來想去，最終把兩人之間的問題歸結(jié)為距離太遠(yuǎn)，不管是身體上的距離，還是心靈的距離，那一夜之后一直保持著相敬如賓的狀態(tài)，簡直就像一對合約夫妻。

　　陳嘉許看她穿完一只，把另一只也遞過去，卻沒有立馬起身，兩只鞋都穿好了之后，他握住丁竹的手，抬頭看著她的眼睛。丁竹一度以為他要再來一場求婚，結(jié)果他說：“豬豬，你考研或者在我那找個新工作吧，我怕今天這樣的事再發(fā)生一次，而那時我不能立刻來到你身邊?！?p>　　丁竹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考研這件事她從沒想過，哪怕大四周圍一群同學(xué)考研，她也沒動搖。這份工作是結(jié)婚前找好的，找一份合心意的工作不容易，上海的寵物醫(yī)療水平是國內(nèi)領(lǐng)先的，地方寵物醫(yī)院和愛康有很大一段差距，當(dāng)時面試十進(jìn)一，她為了面試付出了很多。她對生活早有規(guī)劃，也沒想過讓其他人干涉她的的人生，和陳嘉許雖然結(jié)婚，平時也會親親我我，但丁竹心里清楚，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還沒有到讓她放棄一切來追隨，今天的暈倒讓陳嘉許重新審視了他們的關(guān)系，放在過去他是絕不會干涉她的事業(yè)的，這點她知道，所以丁竹還是決定認(rèn)真考慮一下他的建議，結(jié)婚前她可以自由的選擇，只需考慮自己，結(jié)婚后異地確實不太方便，而且考研這件事，也不能算放棄一切。

　　“我這幾天好好想想。”說完用手給他理了理頭發(fā)，有一小撮頭發(fā)翹了起來，捋了幾次才平整。

　　“好，想好了告訴我，決定的話早點準(zhǔn)備起來才好。今年考研還沒開始報名，現(xiàn)在開始還來得及。”嘉許把包里的薄外套拿出來給丁竹穿上，她還穿著今天上班那一身，印著卡通圖案的短袖和一條A字裙。丁竹暗想，他之前說了考研和換工作兩種選擇，現(xiàn)在這話聽起來明顯是更希望她考研的，換工作也確實不現(xiàn)實，她怎么甘心放棄上海的工作回三四線城市呢？丁竹的腦子此刻亂成一團，頭疼得更厲害。

　　陳嘉許收拾好病房里的東西，住院的錢都是他繳的，手里還提著一大袋子藥，丁竹本想和他把錢算一算，又覺得顯得生分，想想還是作罷，以后有機會再還給他吧。

　　雖是夏天，深夜還是帶著幾分寒意的，丁竹燒還沒退，被風(fēng)一吹冷得發(fā)抖，陳嘉許看她抖得厲害，怕她吃不消，又摟著她往回走，在醫(yī)院大廳坐著，等叫的出租車來了才出去。

　　坐上車不久丁竹就靠著陳嘉許的肩膀睡著了，原本打算吃宵夜的，看她精神不大好就不折騰了，直接讓司機去了酒店。停車的時候丁竹醒了，迷迷糊糊的開門下車，陳嘉許不讓她走，又把車門關(guān)上：“外面風(fēng)大，等我付好錢一起走?！?p>　　丁竹只好乖乖坐著等他，酒店是昨晚就訂好的，離醫(yī)院很遠(yuǎn)，打車足足花了六十多。夫妻相見住酒店的實在罕見，在上海買房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的工資要想租得起房也得等個幾年，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陳嘉許來找她都要住酒店，丁竹腦子里忽然就想到了考研?？佳写_實是目前的情況下比較好的選擇，考研了之后他們可以暫時結(jié)束異地，而她也能提升一下專業(yè)技能和學(xué)歷，以后找工作也更容易。想到這里有些動搖，但讓她放棄現(xiàn)在的工作屬實不易。算了，等考慮清楚了再告訴他吧，現(xiàn)在腦子不清醒容易沖動。

　　顧明明沒想到會半夜收到遠(yuǎn)在天邊的導(dǎo)師的短信，短短數(shù)幾個字簡潔明了目的明確：請教一下丁竹生病了喜歡吃什么，謝謝。

　　陳教授真是有禮貌的讓人心疼，顧明明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丁竹難得生的幾次病，吃的都是鄭海買的吳家粥鋪的香菜牛蛙粥。

　　丁竹今天斷斷續(xù)續(xù)睡了幾覺，但都沒睡好，一進(jìn)來就鉆進(jìn)了被窩，陳嘉許洗完澡出來她已經(jīng)睡著了。睡得正熟的時候被扶起來吃藥，溫?zé)岬乃还噙M(jìn)來，緊接著又被塞進(jìn)來一顆藥，她想也沒想就往下吞，過了一會額頭又涼涼的，是陳嘉許給她貼的退熱貼。陳嘉許打點好一切才鉆進(jìn)被子和她一起睡。

　　凌晨的時候丁竹熱得厲害，把被子往床尾踢，陳嘉許在睡夢里閉著眼睛找了半天被子，最后實在找不到，旁邊又有一個滾燙的東西，于是丁竹被他一把抱住，一直到天亮都沒松開。中間丁竹在他懷里醒過來，除了嗓子還有點疼沒其他不舒服的了，雖然沒蓋被子，好歹燒退了。陳嘉許昨天睡得晚，丁竹不敢動彈怕吵醒他，只能靜靜的聽著他的呼吸音，聽著聽著就又睡著了。

　　早上八點被陳嘉許搖醒，被子已經(jīng)被撿回了床上，她把頭藏在被子里不肯起床，陳嘉許刷完牙看她還在睡著，鉆進(jìn)被子里撓她癢癢，丁竹最怕癢，一時間又生氣又想笑，困到不困了，但她還是蒙著被子不肯出來，“陳教授，你真是人面獸心，竟然對我這個花季少女做這種事?！?p>　　陳嘉許把早上叫的粥端過來，舀了一勺吹涼，“再不起來我就獸性大發(fā)了，快起來喝粥，喝完了再睡?！?p>　　丁竹聽見“獸性大發(fā)”這四個字，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沖去刷牙，還不忘把門鎖好。陳嘉許無奈，看她拖鞋都沒穿，身體又病著，只好又拿著拖鞋低三下四的去敲門，“先出來把鞋穿上，你都起床了，我不弄你?！?p>　　出來得時候粥已經(jīng)不燙了，陳嘉許端過去看著她吃，丁竹看見是香菜牛蛙粥，頓時鼻頭酸酸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滾下來，掉在粥里。陳嘉許沒想到她被一碗粥感動成這樣，趕緊抽了紙幫她擦眼淚。

　　“陳嘉許，討厭死你了。”

　　“好了不哭了，再哭這粥都變成你鼻涕味的了?！?p>　　丁竹被他逗笑了，眼淚一邊流一邊笑，還有點惡心，但還是大口的把粥往嘴里送，陳嘉許看不明白，問她：“你到底哭還是笑??？”

　　“當(dāng)然是哭啊?！?p>　　吃完兩人默契的鉆進(jìn)了被窩，完成新婚夫妻經(jīng)常做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那碗香菜牛蛙粥的副作用，丁竹今天和以往幾次都不大一樣，可以說是如狼似虎，要把他生吞活剝了。陳嘉許中途求饒說：“丁女俠，你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p>　　事后兩人都累慘了，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丁竹好幾年沒睡懶覺，看著時間以為自己在做夢。陳嘉許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丁竹量體溫，昨天特意買好了溫度計，看見丁竹燒退了才安心。今天兩個人都打算懶一天，撿了被子又重新鉆進(jìn)被窩里，陳嘉許抱著她玩，一會數(shù)她的睫毛，一會揉頭發(fā)，知道肚子叫了才想起來點外賣吃。

　　在某件事上的默契并不能讓他們達(dá)成口味統(tǒng)一，最后還是各點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