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張淇蕓不喜他送的簪子后,兩人就在沒見過。胡瑄墨是朝中的官員又身在戶部自然是忙得不可開交,張淇蕓去了小焦山,回來后又忙著填補(bǔ)卷宗,見面的機(jī)會甚少。
偏是這樣,胡瑄墨還記得她上次冷淡的神色,以為她還在生氣。遠(yuǎn)遠(yuǎn)看她來了就從涼亭里出來迎她:“姑娘來了。”他眼里除了歡喜就是擔(dān)憂,擔(dān)心她還記得上次不愉快的事情。
今日張淇蕓來時著的是京中姑娘家門都盛行的對襟襦裙,她是不愿意的,五嬸可厲害了只好乖乖就范??伤┻@些衣裳不但有姑娘家的清秀,還有公子哥兒的朗明,眸子里皆是清亮照的旁人心里全然是敬佩。
張淇蕓看胡瑄墨的舉動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來,她自己有時會表露一些心跡,別人猜到了實屬正常,可偏偏在吟霜坊呆慣了,這七八年里盡是學(xué)了些歪咧的習(xí)慣。她很不自然的行了萬福,小心試探:“胡公子今日在此有何貴干?不是在休嗎?”
見她沒記當(dāng)日的事,胡瑄墨頓時松了口氣引她坐下邊添茶邊說:“今日得閑,來看看淮運(yùn)上的事。今年與往年大不相同,劉大人吩咐需得多留意。蕓姑娘到這所為何事?”他說的是今年朝廷應(yīng)許部分賈商參與鹽運(yùn),以補(bǔ)充朝廷的鹽運(yùn)路線。此事尤為重要,胡瑄墨來此亦是對策,怪不得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粗衣藍(lán)衫,人長得俊美這樸素的衣裳穿在身上,沒有絲毫影響胡瑄墨郎朗君子氣息,倒是愈發(fā)好看了。
“咳咳咳,我們的一些消息也有走水運(yùn)來的,大部分卷宗就是水運(yùn)送來的。”
若是為此事她又何必親自前來,這次的水運(yùn)上有她囑咐過徐徹的相關(guān)資料。必須自己盯著,京中有人已經(jīng)對她緊追不放的方式有所反擊,早日寫好早日歸檔。
見胡瑄墨滿臉不解又解釋道:“自然有我們自己的船隊。有些事情于我也是大事,馬虎不得?!?p> 胡瑄墨點了點頭,將憋了許久的話問出口:“蕓姑娘,在下有話想問你。天下人皆知吟霜坊是陛下的暗哨子,那為何不躲著那兒?!彼南敕▌e人或多或少都有過,只是旁人沒怎么去糾結(jié),就只有他,因喜歡的姑娘在里面,老是想著吟霜坊是個什么地方?又不能到處問,在楚國問皇家的暗哨,就算是皇帝的親妹妹都要思量一下。
“這問題……小趙也問過。胡公子您也知道有吟霜坊可你偏偏沒見過,所以有些人因為沒見過真真正正的吟霜坊,便覺得有關(guān)我的傳聞不是真的?!彼[了瞇眼睛抿了口茶,樣子里倒像是笑話有些人盲目無知。
“那倒也是,想起來在京中確沒有個酒肆茶坊叫吟霜坊?!?p> “說不定胡公子家中內(nèi)院就有吟霜坊的暗線呢!”她調(diào)侃著嚇嚇?biāo)?,胡瑄墨每次在她面前都有些拘謹(jǐn),相處起來頗是膈應(yīng)。張淇蕓不喜歡他老拘著自己,明明胡瑄墨能在這個年紀(jì)就已是戶部掌律令必然有他自己的長處,在她面前全然沒了,小心翼翼的,怪難受的。
果不其然,胡瑄墨瞪大了雙眼,手中的茶杯都一個沒捏穩(wěn)滑了下去,掉在桌面上打著圈。遠(yuǎn)處溜達(dá)的阿福邊走便調(diào)侃:“這下蕓姑娘就知道我們家公子哥在家是個什么樣子了!”
原來胡瑄墨的吃驚是因為這個,張淇蕓打消他的想法說道:“倒也不是事事巨細(xì),如若無大事,坊探子是不會報的?!?p> 阿福在胡瑄墨的目光下老老實實走到一邊去了,只能站在亭外撇嘴。偶爾偷偷瞄幾眼,看到自己公子在蕓姑娘面前那拙笨的樣子,偷偷笑了起來。
他干笑了幾下掩飾自己的心驚,不過張淇蕓又逗了他一句:“不過這幾日倒是可以找來看看?!币幌伦雍u墨的心又提了起來,在家里母親胡夫人可是疼愛他到極致,時時喚著他的乳名,小時也就罷了這都大了。還有書房亂的一片狼藉,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張淇蕓知道這些事。
立馬打岔道:“胡某看了多時,蕓姑娘你的蓮花簪呢?”
“前幾日摔碎了!”她說的風(fēng)輕云淡。
簪子碎了對胡瑄墨倒是一件好事,他顫顫巍巍從懷中取出一木簪來,好好得用方帕包著。阿福偷偷看著心中默默念叨:還真的隨身帶著!
“這是?”張淇蕓打量著這只木簪。自是不如上次那支簪子精巧,仿著自己那支繹霞,雕的是一朵蓮花,沒有霍大師的大氣精細(xì),但也有著青澀與秀亮。
一送東西胡瑄墨平日與上級斗嘴時的巧舌如簧全然沒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上次見你不喜歡那支,就又跑去買了。與阿福挑了許久,還問了母親,選的都不盡人意?!?p> 這是阿福又插言道:“公子可挑了!選哪哪不行!后來跑去云棲臺學(xué)了,就雕給姑娘了!”阿福這一插嘴引的胡瑄墨瞪了他一眼,不過也不再拙舌解釋道:“我原來挑上枝時,全想著華貴精巧了!還問了劉姑娘。后來想了想蕓姑娘哪里是缺那精細(xì)玩意的人!所以想著去山能寺向大和尚討來寺里最大山桃花樹的樹枝,學(xué)了點時日!”
她細(xì)細(xì)瞧著那支木簪,抿嘴笑了。張淇蕓怎會不知這位年輕的胡大人在朝中也是一前途風(fēng)光無限的棟梁之才,在官場上若不是有計謀與善辯的才能怎會讓劉大人如此賞識!可每每在他與她相處時,就沒了那氣魄,全然是想著她。
張淇蕓小時候不愛胭脂水粉,等到了及?之日父親就送給她那支繹霞,自此日日帶著。父兄叮囑過她的,她身份不是一般,鳳閣閣老之女、軒紀(jì)軍少帥的妹妹、吟霜坊的小主人隨著她年歲增長想要討好她的人只會增不會少。
那日見他送她簪子,精巧討她喜歡,還以為也是如同那些人想著……匆匆找了理由丟他一人在原地,想著胡瑄墨怕不是有什么事需她吟霜坊。特地調(diào)了卷宗細(xì)細(xì)看了后,只是覺得自己未免把人想得壞了許多。
不喜他用官場的手段查她喜好、心跡,卻忘了作為賈商之子在楚國考取功名有多難,若不是察言觀色之技,怕是上不了戶部掌律令。
結(jié)果他倒好,又跑去學(xué)了雕簪之術(shù)。張淇蕓垂目低頭:“有勞公子費心了!原是我耍小孩脾氣,公子雅量,不計我鬧性子,還備了此簪?!闭f這話的聲音柔柔的胡瑄墨聽了心情像是開了花還沒等他說些什么,阿福又喊:“我們家公子才不是雅量,為了姑娘拒簪這事鬧許久?!?p> “原是我給公子添麻煩了!”
“蕓姑娘別聽阿福瞎說,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思。閣老的正氣與吟霜坊的陰詭讓你有些拿捏不住對人接物。劉姑娘也說過,你怕人猜中你的心思,又心性單純難免惱些?!?p> “燕婉姐說給你的?!?p> “是,劉姑娘曉通人情世故,這幾日說起你,全然是蕓姑娘規(guī)勸劉公子,使得劉公子下了心思在仕途之上?!?p> 劉煒汎放心在功名之上劉燕婉還高興,咋和小汎說給她聽得不一樣?雖說自己沒當(dāng)回事,莫不是那位公子哥兒戲文看多了,硬生生將內(nèi)院相斗的戲碼加在自己身上?那那日小汎說劉燕婉不高興又是所為何事?
縱使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劉燕婉不高興的事是胡瑄墨問她給張淇蕓買簪子的事,她引張淇蕓給胡瑄墨,不過想著胡瑄墨能幫上他爹爹,自是要討好。結(jié)果加上偶爾相處和爹爹時不時的夸贊沒曾想她劉燕婉倒是對胡瑄墨動心了。
“說起那事,是小汎自己跳進(jìn)劉大人給他設(shè)的計里了。”
“啊~~劉大人為何?”
“小汎不務(wù)正事劉大人看在心里,也是心急。碰巧我們吟霜坊有些事需得劉大人相助,劉大人便與我相商怎的讓小汎心思正回來。我不過是送了消息帶他見了證人,剩下的事就是劉大人的了?!?p> “可你們吟霜坊不是不能與朝廷命官有牽扯嗎?”胡瑄墨一問便覺得這問題挺蠢的。
果然張淇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不能,這不有人情在嗎?一回京就得欠人情,不抓緊時間還了準(zhǔn)是大麻煩!”所以不喜歡欠人人情,不喜歡與人相交。
“那……朝中說你還在查甘地一案?”
“是!此案疑點重重,大理寺與刑部結(jié)案是給陛下看的。我查是我自己要看的。”
“可是京中人都知道徐徹定是此案的最終結(jié)果,有何地讓你覺得奇怪?”
“小荷怎么來的?她又為何有決定性的證據(jù)指名是徐徹干的?”
“自是奔波來的,又有殺手追殺……”胡瑄墨怔住了,原來結(jié)癥再此。殺手追殺所有人都死了偏留下小荷,小荷這是丫頭怎會有決定性的證據(jù)?
見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張淇蕓瞇了瞇眼睛用悠長的聲調(diào)說:“眾人只是把眼光放在最終獲罪的兩位大臣身上,又聽說是我吟霜坊插手此事,便以為是我們將人保進(jìn)來的?!?p> “既是如此,你準(zhǔn)備怎么查?”
“在小焦山的兩個月,我想的夠仔細(xì)了。今晚我就前去證實?!?p> “不……不可,那位長熙呢?”胡瑄墨連忙制止。
“長熙?父親讓他去西境調(diào)查事情去了。”
胡瑄墨站起身來握著木簪急的面紅耳赤:“那就更不能去了,你一個姑娘家家多危險啊!”真是?張淇蕓蹙眉看他輕發(fā)聲:“嗯~~?”
站在外面的阿福都聽不下去了:“蕓姑娘又不是您,姑娘是武將之后?!钡降资窍矚g的姑娘胡瑄墨全然忘了張淇蕓的武功是怎樣的了?只是記得不能讓她冒險,在阿福的調(diào)侃下?lián)狭藫项^。
聊些時間,張淇蕓就回去準(zhǔn)備晚上扒人家晟王府的書房,楚帝不在晟王府設(shè)探子,她張淇蕓又不會不去設(shè)?,F(xiàn)在張淇蕓蹲在晟王府離書房最遠(yuǎn)的膳食柴房的屋頂,她雖比不上長熙的輕功但是身子輕巧輕功也不弱,加上此時楚晟一定在享用晚膳。
她摸清情況和暗衛(wèi)的方向后一火匣子就點燃了柴房,火勢還沒大起來前,她便偷偷繞過暗衛(wèi)往書房奔去。正飛到半路就有人察覺到了柴房一邊火光沖天院內(nèi)吵吵嚷嚷起來,奴仆們立刻奔出打水救火,一時間王府內(nèi)竟然亂了起來。畢竟誰也沒想到有人連著膳房一起燒,暗衛(wèi)大部分都去護(hù)著王爺怕有人下毒后,再燒的柴房毀滅證據(jù)。
張淇蕓笑著從窗戶鉆進(jìn)了書房,輕車熟路的打開了密室。所以說她在小焦山上一大部分就是在研究王府的書房密室怎么開最快,她知道楚晟是個注重保養(yǎng)之道的人那膳房里有不少絕跡的藥膳。此時怕是氣得不輕。
不過楚晟的密室就沒有膳房精貴,破破爛爛,不過掛著些許名人字畫,還有珍藏的朝中官員調(diào)查表。仔仔細(xì)細(xì)翻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張淇蕓有點納悶,又去外面找了一番。
尋了許久沒有她想要的東西,火又快被撲滅的了。實在不能再待下去了,抽身翻身出去,如今自是不能從來的地方回去也不能從書房后面回去。
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到蘇予安的窗前,蘇予安正拿著繹霞發(fā)著呆,飄然看見張淇蕓的身影連忙出聲:“蕓兒你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