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羽與張良各自騎馬，并行而行，在車隊的最前頭。
后面則是一輛坐人的馬車以及裝著珍寶的馬車，故此行車緩慢，周圍只有三四名武士，其他武士則騎上快馬派到了前方偵查，可見張良擔心馬匪卷土重來。
“秦姓倒是稀少，不知道秦公子，是否出自大秦贏氏宗族?！?p> 張良見秦飛羽性情豪爽，見識非凡，并且致力于扶秦大業(yè)，于是開口道。
秦飛羽面色遲疑，想起自己祖上正是秦始皇的后人，直到第二代才從贏姓改為秦姓，那他這秦始皇第六十四代孫，應該也算是大秦贏氏宗族。
“正是，不過只是贏氏旁支，我父母早亡，我年輕時候游歷四方?！?p> 張良點了點頭，道：“贏氏旁支才好，若是贏氏皇族早就被昏君胡亥斬盡殺絕?！?p> 秦飛羽頓時也好奇起來，他的始祖是秦始皇的女兒，按理說贏氏皇族不論男女都被胡亥斬盡殺絕。
他的祖先怎么還能活下，并且留下血脈。
莫不成他的祖先是秦始皇東巡時與當?shù)剞r(nóng)婦的私生女？或許她出身卑微因此沒有進入贏氏族譜，也逃過了胡亥的毒手，為秦始皇留下了最后的血脈。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秦飛羽的祖先故意編了故事騙子孫。
“不知道秦公子對大秦現(xiàn)狀，有何見解？”
張良淡淡一笑，指著西南方向，那邊是大秦帝國的心臟所在，帝都咸陽。
而此時，正值秋冬，西南天空只剩殘陽，好似象征著大秦帝國日薄西山的景象。
恰時，寒鴉鳴叫，唱衰著腐舊的王朝。
想考我？
秦飛羽自然不畏懼歷史上謀圣的問話，他有著兩千年的目光，加上受過良好的教育，因自詡秦始皇后人而好讀史書小說，只是說了一句話。
“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不出三年必亡。”
“為何？”
張良聽后眼角跳動幾近抽搐，佯裝鎮(zhèn)定道。
三年必亡？這話他也曾聽過，當年他在齊地拜黃石公為師，黃石公曾觀天上星象，便是這般說得，還授予他一卷《太公兵法》入世尋找明主佐之，以仁治國，挽救天下蒼生。
秦飛羽不知道對方為何神情震動，他都還沒說出過秦論的內(nèi)容，待對方緩過神來，開口道：
“當年，秦惠王時期，秦國強盛引六國窺視?！?p> “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楚有春申君，魏有信陵君。此戰(zhàn)國四大公子，皆明智忠信，且寬厚愛人。六國之士，有蘇秦、陳軫、樂毅、吳起、孫臏、田忌、廉頗、趙奢等名士出謀劃策，帶兵出征。他們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guān)攻秦。秦開關(guān)迎敵，奈何六國之師不敢進也?！?p> “而后天下諸侯困矣，合縱約散，爭相割地賄賂秦國，強國請服，弱國入朝?！?p> “這是為何？”
秦飛羽突然發(fā)問，張良未加思慮，脫口而出道：“函谷堅固，秦兵似虎，秦君明主，秦國一心，因此六國無法勝秦?！?p> 秦飛羽搖了搖頭，又朗聲道：
“而如今秦坐擁天下四十八郡，城池堅固，上軍團百萬，更收繳天下刀兵。奈何貧寒出身、奴隸徭役的陳勝吳廣，竟能率領(lǐng)幾百人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令天下云集響應?！?p> “這自然是攻守之勢變幻，也是是不施仁義的結(jié)果。”
“由此我斷定，秦不施仁義，三年內(nèi)必亡。”
相比之下，黃石公與秦飛羽都說秦朝三年必亡，方法不同。
前者觀星匪夷所思，后者論證合情合理。
張良喟然長嘆，自詡看破大秦局勢之人，道：“秦公子想法亦是子房的想法，但公子思路清晰，世間無人能及?！?p> 西漢賈誼的《過秦論》匯聚了上百年人們總結(jié)，秦滅亡的原因，放在秦末自然讓謀圣張良也嘆服，這便是用未來的眼光看過去。
“只是我想請問，為何要施仁義？”
“不施仁義，則無民心。天下百姓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秦飛羽想起雍丘城那晚，楚軍視秦人如豬狗，深有體會說道。
他先論大秦局勢，再說仁義與民，此策論鞭辟入里，實在乃真知灼見。
“大秦若是秦公子掌權(quán)，以儒家孟子思想治國，恐怕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了?！?p> 張良苦笑一聲，他與秦飛羽的對話，恐怕要流傳后世。
后面那幾名豎起耳朵偷聽的家將，聽到秦飛羽的談論，無不是神情激動，他們深受秦法壓迫的下等百姓，仿佛第一次得到了認可。
張鶯鶯看著那高談闊論的秦飛羽，他讓平時侃侃而談的父親無話可說，早已芳心自許。
虞姬喃喃道：“若是商洛公主、墨雪姐姐在此，必定會與你引為知己。”
張良將他視為主張以民為本、仁政愛民的治世能臣。
“秦公子你既然已論斷大秦必亡，不如隨張良一同北上燕地，等回到韓國，我必定向韓王引薦你?！?p> 張良擅謀，他擅治世，倘若輔佐韓王，必定能在亂世中站穩(wěn)，甚至是稱霸。
然而，他看到秦飛羽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顯然對方并不會答應。
“子房先生好意，飛羽心領(lǐng)了，正因為大秦艱難，飛羽更不能離開。”
秦飛羽略帶歉意說道，冥冥之中他身上肩負著李伯、李由、贏氏、大秦的使命，并且見識了楚軍的殘忍，厭惡項羽、劉邦二人。
張良似乎被潑了一盆冷水，很快氣氛冷了下來，他也找了個理由到后面的馬車上清點珍寶。
那四個武士知道秦公子要效忠大秦，激動的神情也冷淡下來。
秦飛羽見虞姬有話要說，便將她從馬車上拉了過來，二人共乘一騎，虞姬貼耳壓低聲音道：“要不要向他們辭行？夫君你太優(yōu)秀了，姬兒其實只見過張良幾面，并不知其為人。”
秦飛羽搖了搖頭，他不相信歷史上的張良是如此心胸狹隘之人。
不久，一名武士騎馬上前。
回首望去，只見他懷里抱著長楠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