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突然封冊了良娣,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東宮上下都在討論這位新冊立的良娣是何許人,就像憑空生出了個人似的,倒吸引了大家十足的好奇心。這陣好奇的風(fēng),不出半日就傳到苻國皇后的寢宮里去了。此時,顧彧辰正在長春宮里,看著勃然大怒的皇后娘娘,依舊是那副深不見底的模樣,叫人窺探不出他的喜和悲。
皇后壓著怒氣,說道:“辰兒,我聽聞東宮冊立了良娣,為何此事,未曾聽你提起?”說完,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這孩子愈發(fā)得叫人琢磨不透。
顧彧辰故作姿態(tài),賠了個不是,說:“母后息怒,兒臣也是昨夜里,一時興起,才......”
“一時興起?”皇后娘娘克制不住怒氣,說:“你身為苻國太子,冊立良娣哪里是這般隨便的事情。你可知道,這周圍有幾十雙眼睛盯著你,盼著你出紕漏?!?p> 依舊是波瀾不驚,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抬起頭,顧彧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說:“兒臣知道?!?p> 看了他這副模樣,皇后更著急了,說:“既然知道,為何行事還如此草率?”
“母妃,這茶泡得不錯。”顧彧辰起身,絲毫不在意地說,“兒臣還有事,這茶就不喝了。”
不顧身后的皇后的看法,顧彧辰一個勁地走了出去。
顧彧辰的母妃出自權(quán)傾朝野的李氏丞相府,連當(dāng)今圣上都要忌憚幾分。只是,這丞相府的手伸得忒長了些,東宮的大小事都想收于網(wǎng)中?;屎竽锬镫m說是太子的母親,但也是相府的女兒,這些年,太子羽翼豐滿了些,對相府的所作所為,難免有不滿。為了緩解這矛盾,她就想讓自己的侄女嫁與太子,只是太子一直未曾允諾。如今,無緣無故冒出個趙良娣,更是打她個措手不及,就好像一盤棋子里出現(xiàn)了不可控的因素?;噬嫌知殞櫴尜F妃,舒貴妃的兒子又有幾分爭氣,更叫她頭痛。作為母親,她必須為自己的兒子打算,舒貴妃母子現(xiàn)在雖然不足以撼動太子的地位,但是“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的道理叫她不得不提防??墒?,太子卻死活不愿意娶相府的女兒為妻,莫不成就是為了那女子?“翠紅,”皇后喚來了她忠心的侍從,“那女子的身份,打聽清楚了嗎?”
翠紅急忙走了進(jìn)去,行了個禮,說:“回娘娘,那女子姓趙名瑾億,只是,她家在何處,父母何許人?這些,探子們還未打探清楚?!?p> 皇后娘娘聽了這話,徹底發(fā)怒了,摔了下桌子上的茶杯,說:“沒用的東西,這么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p> 雪陽宮
趙瑾億正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發(fā)呆。她的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心里不禁在想,這肚子里真的有孩子嗎?那么平的肚子,真的有個小寶寶嗎?自己從小是孤兒,這肚子里的孩子應(yīng)該就是她的唯一家人了。她從素蘭的口中得知了,算命先生是這個世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才??伤窃趺丛谶@兩個不同文明的世界隨意穿梭,這點讓她覺得奇怪。為什么算命先生會平白無故這樣幫她,也叫瑾億覺得奇怪。難道這個世界特別追求助人為樂?她看了算命先生的信,那信上除了勸阻她既來之則安之,便是讓她留意東宮里的一面銅鏡,跟她家中一樣的銅鏡,說那是讓她回去的唯一途徑。信中還再三叮囑她,切莫告訴旁人,她來自不同世界的事情。不然,會破壞了這兩個世界的平衡。瑾億理解算命先生的思慮,只是那顧彧辰把那面銅鏡藏了起來,如果貿(mào)然找他要了去,以他的性子,他不但不給,反而會給自己招來沒必要的麻煩。
從皇后寢宮出來的顧彧辰想起那日自己因催情藥劑而侵犯了瑾億的事情,他明明記得那日那周圍的環(huán)境并不是他的寢室,而且瑾億那天的衣服也叫他覺得奇怪。可是,那蘇湖先生又是認(rèn)識她??梢?,應(yīng)該有一個崇尚那般穿衣打扮的國度才是。他已經(jīng)命人去搜羅瑾億的消息,無奈卻是空白。那個女人,怕不是那么簡單。他的禁衛(wèi)軍那么厲害,竟然都找不到那個女人一點的蛛絲馬跡,也著實是奇了去。與其想那么多,不如親自問問那女人。作了這般打算,他便來到了雪陽宮。
太子殿下蒞臨雪陽宮,這叫素蘭激動不已。素蘭趕緊把瑾億從床上拉了起來,給她細(xì)細(xì)打扮。如今,主子得寵,她的好處也少不了,至少在眾多婢女中,也可以抬頭挺胸。男人嘛,自然是貪財好色之物。雖說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不喜女色。不過,趙良娣生得這般姿色,太子殿下著迷也是正常的。只是,她這般興奮,讓瑾億困惑不已,就問與她:“素蘭,為何你這么興奮?”
素蘭一面替她梳理頭發(fā),一面說:“太子殿下,今日要在雪陽宮就寢,奴婢是替良娣開心呢。”就在說這話的間歇,顧彧辰走了進(jìn)來,門口的婢女說了句“太子殿下駕到”,嚇得那素蘭忙跪下來,行了個大禮。趙瑾億這時,緩緩地把鏡子中自己的注意力挪了出去,看向了正在走進(jìn)來的顧彧辰。此時的趙瑾億腮紅微飾,如那一朵懸掛在枝頭的玉梅,看得來人心中微動。
“你過來了??!”瑾億站了起來,依舊沒有所謂的禮儀,“你過來做什么?”
素蘭看到了自己的主子這般不懂禮儀,忙拉了下她的衣襟,瑾億被拉得莫名其妙,只當(dāng)她是不小心。素蘭心中正覺得要大事不妙了,顧彧辰開了口:“我有些事要問與你?!崩^而示意素蘭,讓她退下。素蘭識相極了,便三步做兩步,走了出去。
趙瑾億盯著那關(guān)上的門,說:“什么事?”
這個女人,還真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自己進(jìn)來到現(xiàn)在,都未曾正眼看一下自己。只是瑾億并不是不把他看在眼里,她是慫。瑾億一向硬氣好強(qiáng),只是在這個光怪陸離的社會里,她沒有任何使得上的能耐。唯一能依附的就是他了,可是瑾億有不是那種低三下四的人。所以,她不知道該拿什么樣的態(tài)度面對肚子里的孩子的父親。恨他,是有的;可是現(xiàn)在,又好像是恨不得的,因為沒有資本。
“我且問你,你家在何處?”說罷,顧彧辰的眼神不經(jīng)意地瞄向了她。
瑾億的心里一慌,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因為人生地不熟,她不也知道該組織什么樣的答案?!拔摇?,她支支吾吾,“我......這個是秘密?!?p> 果然是不肯說出去來,這女人身上估計藏了不少秘密。顧彧辰走進(jìn)了她,說:“我命人去打聽你,可竟全無消息。甚是奇怪。如此神秘,還望你告知一二。”
眼看著顧彧辰步步逼近,說話也愈發(fā)嚴(yán)厲了起來。突然,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說:“我是算命先生,哦,不,蘇湖先生的弟子,我是個孤兒來的,自幼跟蘇湖先生長大。你,你打聽不到,豈不是很正常?”幸虧剛才素蘭跟她說起來蘇湖先生行蹤不定的事。
看著滿臉通紅的瑾億,顧彧辰揣摩著她的話的真實性,這個女人說話前后不一,問道:“如此說來,也有道理。那日你為何說你和蘇湖先生只是‘君子之交’?”
瑾億差點忘記了以前說過的謊話了,急忙說:“師傅說了,不可再旁人面前提起我與他之間的師徒關(guān)系。如今,你逼得緊了,我才不得不說?!?p> “只是,你若是說的是實話,為何滿臉通紅?”
“廢話?”瑾億脫口而出,說道:“你靠我那么近,我臉紅不是很正常嗎?”瑾億自打?qū)W醫(yī)后,心里素質(zhì)就比尋常人過硬了些,撒起謊來也叫人摸不出破綻。不過,因為平日里忙于學(xué)業(yè),所以跟男孩子極少打交道。她的舍友都說了,白瞎了她那副好臉蛋。
顧彧辰看著眼前那個眨巴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的女人,覺得甚是可愛,更靠近了些,說:“原來那夜那么奔放的人,竟然也會害羞?”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似乎有股魔力,使他產(chǎn)生了信任。
提起來那一夜的事,瑾億的小火苗蹭蹭又上來了,竟生了膽子,動手推開了他,嚷嚷道:“要不是你,我何至于沒了清白之身,還要被逼留在這里?”她這一陣勢顯然有點嚇到了顧彧辰,但是很快的,瑾億就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她想起來蘇湖先生信中叮囑的“切莫惹惱太子”,瑾億低著頭,生硬地說了句“對不起”。
這轉(zhuǎn)變看得顧彧辰哭笑不得,笑容往左邊撇了去,說:“罷了,我大人大量就不計較了。”
瑾億低著頭,擺弄著那繡滿花紋的袖子,說:“其實,那一夜,也是我喝了酒的緣故,酒后亂性,不能全怪你。往后,”她抬起頭看了下顧彧辰,“往后這幾個月,我們就相安無事度過吧,等寶寶生了下來,我就可以離開這里了,你也不用對著我了。這段時間,彼此委屈下。”
聽了這話,顧彧辰的心里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他說不上來,口中擠出了“甚好”兩字,把心里的怪異給遮蓋住了。
夜色昏暗,月亮爬上了樹梢,云朵遮住了它的半邊臉。黑漆漆的夜,連鳥兒都入睡了。門外的奴婢依舊恭恭敬敬地在外邊守候著,油燈也是個不服輸?shù)闹鲀?,閃爍著微弱的光。瑾億還不大習(xí)慣這樣的光,這里的夜晚叫她無所適從。
“顧彧辰,”這是瑾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因為第一次叫,有點陌生,“你看,夜深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這女人果然就是不懂禮儀,罷了。顧彧辰說道:“趙良娣,你難不成不清楚,我是太子,你是良娣,我今晚是要留宿于此的。”
趙瑾億看著他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心里生了驚,說:“你清楚的,我之所以留在這里,是為了生下這個孩子。那一夜的錯誤,我們都要引以為鑒才是”說罷,瑾億摸了摸肚子。
這女人還真是奇特,且不說他顧彧辰是整個苻國內(nèi)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人物,就憑他的那副好皮囊也是叫人不忍拒絕。他戰(zhàn)場上殺敵無數(shù),保家衛(wèi)國、擴(kuò)充領(lǐng)土,這樣的他即便是旁人想拒絕卻不敢拒絕。如今,她倒好,反而將他拒之門外。這樣的閉門羹,是顧彧辰第一次碰到的。如此,就隨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