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地闊天高,初秋的天透著涼爽與暢快,我破天荒穿上了蘭七嫂為我準備的裙裳,海棠粉齊胸纏枝百合滾邊襦裙,發(fā)髻上斜斜地插了一根粉玉薔薇花釵。
手持銅鏡仔細端詳著自己,眼睛的顏色過于藍,眉毛黑中有點帶赭,唇不涂而紅,還不是純華夏族的淡紅,倒更像是口含朱砂一般。
一張色彩過于斑斕的臉,不施粉黛,素衣素裙其實才最是合適我。
當我推開房門的時候,趴在窗格子上看我的靜安早就夸張地喊起來:“仙女姐姐,榕樹庵出了個仙女姐姐?!彼购拔医憬懔?,想我還比她還小了一個月份呢。
“小聲些,別吵到師太了?!?p> “可是去和外面的小哥哥賞楓葉?!膘o修壓低聲音道。
“我呀,是去做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情?!蔽疑衩氐匾恍?,出了榕樹庵。
想來,初雩先生并沒有直接勸我離開青螺坊,但我下定了離開青螺坊的決心。
至于離開青螺坊,是否搬回金蘭館,我還得考慮考慮了。
蘭七嫂相夫教子按部就班的生活顯然不適合我。
我相信若是搬回金蘭館,有這位以夫為天的嫂嫂相伴,不說琴棋書畫、女紅茶藝,那笑不露齒,坐不駝背,目不斜視肯定一樣都不能少,頭疼得緊。
宇文贊果然等在門外榕樹下,他一見我立馬攢起了眉頭:“那春卷皮沒有了,你倒是比在瀛洲城更妖冶了?!泵嬲终f成春卷皮,還說我妖冶,我都忍了,本姑娘今天高興。
聽蘭七說陸家小姐的母親身子不好,希望女兒早點完婚。
“你不忙著打點娶娘子過門,倒跑來教訓我,你以為你是榕樹庵的土地公啊?!?p> “我豈止是榕樹庵的土地公,我還是整個陵州城的土地爺?!贝蹬6纷焓俏液陀钗馁澋哪檬纸^活。
“說正經的,你忙你的去吧,以后也不需要你過來了?!?p> “不行,聽說昨日有人讓你作陪?!?p> “讓我作陪,怕是做夢。”我嘟著嘴,摳著榕樹上蒼老的樹皮,今天我的指甲都破天荒涂成了丹蔻色。無論深紅淺紅,都是一種喜氣的顏色。
“如果是我當值,郕王讓你作陪,你說我當著他面拒絕會怎么樣?”宇文贊的問題很是奇怪,我也懶得回答。
“沒有了庇護,就得自己保護好自己。青螺坊是供人開心賺人錢財的地方,如此我行我素,葉娘子難做,就算是郕王也會因為我的不識抬舉而心生不滿?!蔽覈@了一口氣。
宇文贊沒有說話,離我更近了些,我后退兩步,背對著他看著榕樹庵后面山丘的蒼翠松柏,繼續(xù)說道:“心向高潔,隱遁深山便是,何必紅塵中惹眼?!?p> “什么意思,隱遁,你要出家?!”宇文贊一步向前,要來抓我的手。
我尋摸著日后定要找個人多的地方,然后尖著嗓子喊一聲非禮,治治他這一急就要抓人手的毛病。
我退始終與他保持著距離,很鄭重地好像頒布命令一般說道:“我要離開青螺坊?!?p> 沒有了固若金湯的靠山,只有收起無端的任性,青螺坊不是我玩樂的地方,而是我可能被人取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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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我鼓足勇氣走進了翡翠堂,還好沒有畫押什么五年十年或者是終身的“賣身契”,雖然那樣月例會更高。要去要留隨我意,沒有結的月例我不要了便是。
剛進后院,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蟲蟲姑娘差點撲到我的懷中,她夸張地說道:“木樨你今日太美了?!彼α?,梨渦倩兮。
“你別鬧了,我今日有正事呢?!蔽页槭窒胱摺?p> “正事,教授舞蹈便是正事,上次你教我的蘭陵王入陣曲,后一段我老是不得要領,你必須指點我一下。”我和蟲蟲關系比較好,她雖然驕縱但心地單純,加上之前我面罩中還住著米粒一樣的雪蠶,我也稱之為蟲蟲,因此一聽見這姑娘叫蟲蟲,我頓時心生好感,就連她的小性子也覺得理所應當。
算了算了,好人做到底,來了青螺坊,吃穿不愁,還找到了親人,到底也算是我的福星吧,就算是為它盡最后一份力。
四面鄰水,曲廊通岸,晚照亭果然是一方愜意的所在,在這里靜靜指點蟲蟲的一招一式,緩步回身,蹙眉劍刺,漸入佳境,連門外伺候的丫頭都擠進來觀熱鬧,意猶未盡的我接連跳了天竺、大宛、波斯、南詔等幾支異域舞蹈,引得眾人拍掌叫好,蟲蟲更是一邊拍掌一邊跳著說:“你都得教我,我全要學。”
而這時種老相公的小兒子種奎也被眾人的歡笑聲引來了。當然我也是之后才知道這個滿臉橫肉、矮小顢頇的家伙叫種奎。
他撥開眾人,推開了蟲蟲,斗雞眼般將我瞧定:“端的是不同于華夏族,果然是美得不可方物?!彼念^搖搖晃晃,嘴角好似有哈喇子流出,錦衣華服穿在五短的身上,全是褶子極其不合身,好似偷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