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萬鵬將刑天陰陽大陣的陣盤擺放在一個小土包上,而后以掩蔽之術(shù)將其隱去了蹤跡,他們的大本營就建在距離血碑十米之外的方位,哪怕是百戰(zhàn)靈尊,也無法輕易地找到這座靈陣之所在。
“玄英,林驍,滅靈大墓里沒有日夜,我們休整片刻,就去那塊十米墓碑前探試一番吧?!蔽魅f鵬也有疲乏的時候,靈陣師一向仰仗的就是那顆縝密精細的頭腦,他將剩余的丹藥分發(fā)給受傷的靈士們,而后便獨自進入了靜靈的狀態(tài)。
“睡吧!一覺醒來,什么傷痛都沒有了?!标懶崞搅诵”砻镁o皺的眉頭,比起那些重傷的靈士們,秦入畫的傷痛也許是微不足道的,卻也是光燦榮耀的。
“楚姐姐,若是五年之后,我們還沒有走出滅靈大墓,楚姐夫會不會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來?”一旁的秦斷突然糾結(jié)地問道。
“小斷,震天弓與震天箭本是一對,弓的責(zé)任就是將箭送到箭最想去的地方,你明白了嗎?”楚絕夜莞爾一笑,就像看著一個兒時的自己。
“若是箭去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弓箭豈不是就此分離了?”秦斷依然不明白這句話其中的道理。
“有人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也有人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修靈順應(yīng)天地之道,情感自然也是異曲同工的,你還有五年時間,足夠想清楚自己內(nèi)心最渴望的是哪一件事情?!背^夜慢慢地開導(dǎo)道。
“我知道了!”秦斷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的心結(jié)豁然打開了一大半,剩下的不言而喻。
……
第二天,休整了一夜的眾人精神煥發(fā),西萬鵬、趙冷君、付天驕、陸玄英和林驍自告奮勇,前往十米墓碑前探尋墓門的方位,照顧傷員的重擔(dān)無可爭議地落在了秦入畫的身上,一道靈愈術(shù)符起死回生,一道水療符療傷治病,又一道凈化符驅(qū)逐陰穢,她帶領(lǐng)著幾位靈藥師和注靈師來回巡視,受傷的靈士們一個個活了過來,哪怕是重傷難言的,眼眸中也充滿了無盡的感激之色。
西萬鵬五人一出了刑天陰陽大陣,就借著騰云駕霧符飛上了半空,越往前進,陰血越盛,他們避開了地面的血河,卻避不開空中的血霧,陰血禁空,步履遲緩,他們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凝滯了大半,每每向前飛行一米,他們都要拼盡全力。
“各位,沒想到這短短的十米之距,竟然耗費了我們過半的魂力?!苯K于,趙冷君飛到了十米墓碑的近前,四下觀望,每個人的體表都沾染了不少陰郁的血珠。
“這塊墓碑方方正正,千字文清晰明了,如果百戰(zhàn)靈尊的判斷無誤,我們已然可以進入墓穴,只是不知道其中關(guān)鍵的法門何在?!绷烛斒萌チ四樕系奈垩麘彝S诎肟罩?,再次將碑文瀏覽了一遍。
“整塊血碑由一塊完整的黑曜石鑄就,這么大一塊的黑曜石舉世難尋,哪怕一點邊邊角角,也是打造空間戒指的最佳靈材?!标懶⒁谎劬驼J出了其間的來之不易。
“祭室與獻堂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我想,這塊十米墓碑就是開啟大墓的關(guān)鍵?!蔽魅f鵬上下打量著,突然伸手按向了碑文中某個篆字,就在觸及碑面的剎那間,一道金光從他的額際射出,沒入了某個對應(yīng)的篆字,而后他的身形逐漸模糊淡化,一轉(zhuǎn)眼就失去了蹤跡。
“萬鵬不見了!”陸玄英也伸手按向了千字碑文,同樣的,他的身影也憑空消失了。
“我們?yōu)槭裁催M不去?”付天驕觸摸了幾遍墓碑上的篆字,卻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他依然停滯于十米墓碑之前。
“趙冷君也進去了!我想,只有獲得了那三十六個金字篆文的靈士,才能進入這座滅靈大墓吧!”林驍苦笑不已,這是墓主的選擇,只有每個靈職的最強者才能擁有開啟墓藏的資格。
“回去吧!讓那些幸運兒趕緊入墓,我們就只能等著分些殘羹剩飯了?!备短祢湡o奈地抱怨著,他的靈獸沒有趙冷君的厲害,哪怕刑天陰陽大陣里已經(jīng)沒有了對手,他也不能事后強買強賣。
一個時辰之后,秦入畫、秦斷、蘇明宇與楚絕夜等人也陸續(xù)進入了滅靈大墓,他們的身后閃動著數(shù)道覬覦陰冷的目光,誰也無睱顧及,誰也不知道滅靈大墓究竟是人間地獄還是仙宮天堂。
畫!五顏六色的墓室壁畫!
秦入畫再一睜眼,她的身旁已然沒有一個同行之人,只有四面墻壁與數(shù)不清的五彩壁畫,頭頂天象圖,腳踏地理圖,四面彩畫沒骨白描,有只上色不勾線的,也有只勾線不上色的,漂亮得不可名狀。
她似乎落在了一個滿是壁畫的墓室里,如果說蒲公洞的石窟壁畫描繪著百花齊放的盛景,這間墓室的壁畫描繪的則是一幅幅生動有趣的身邊賞錄,鎮(zhèn)墓兵卒、仙靈異獸、勞作活動、車馬出行、宴飲伎樂、庖廚手藝、推磨擔(dān)水、播種收獲等等,生活中的點滴見聞都被繪成了一幅幅圖畫,其中的線條剛勁有力,色彩古雅而沉著,她仔細欣賞著每一個人物細描精畫的神態(tài),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臨摹《百花爭艷圖》的那個瞬間。
與此同時,陸玄英落入了鍛造室,蘇明宇落入了鑒寶堂,秦斷落入了煉丹房,楚絕夜也落入了縫紉間,三十六人,各得其所,他們分別進入了代表著三十六門靈職的大墓側(cè)室。
秦入畫對于被困墓室這件事情看得極其淡然,既然四下都沒有出路,不如靜心臨摹,等待轉(zhuǎn)機。
很快,她從懷里取出了紙筆顏料,而后席地而坐、提筆蘸墨,面對著第一幅鎮(zhèn)墓兵卒的圖畫,專注而細致地描繪起來。
一條條靈動雅致的線條在她的筆下流出,每一道曲折似蛟龍出海,又似隕星落地,慢慢的,圖畫里鎮(zhèn)墓兵卒的頭盔躍然紙上,繼而又添上了護甲、如意履和武器,一米壁畫很快濃縮于一張半米宣紙之上,生動,逼真,如一。
“收藏!”她再次鋪平了宣紙,剛剛準備臨摹第二幅壁畫,沒想到擺在身旁的第一幅圖繪突然唰地一聲,飛向了對面的墻壁,絲絲入扣,貼切吻合,宣紙之畫秒融而入,已然與墓室壁畫合二為一。
剎那間,白光一閃,鎮(zhèn)墓兵卒踏著沉穩(wěn)的步伐,從第一幅壁畫里走了出來,雖然只是數(shù)道暗影,但是他們威武肅穆的氣勢卻不減分毫,幽幽暗影沒入了完全沒有準備的少女靈海,就像一次完完整整的臣服。
秦入畫感覺自己的靈海中似乎多了一點什么,說不清,看不透,但是,她明白了,只有收服了這上上下下滿室的壁畫之靈,她才可能看到新的轉(zhuǎn)機,才有可能走出這間墓室,與伙伴們再度聚首。
“這才是真正的面壁思道吧!”她再一次目測平紙、運筆點墨,不急不躁地臨摹著第二幅仙靈異獸的圖畫……
兩年時光一晃而過,剛開始的時候,她的臨摹還能一蹴而就,每一幅畫作都能喚起一幅幅墓室壁畫的呼應(yīng),漸漸的,無法融合的廢稿多了起來,有的時候是五六張,更多的時候是幾十上百張,她卻始終堅持著,不曾放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終于完成了最后一幅制符煉魂的圖畫,滿室壁畫的精髓已然全部融入了靈海,那些暗影持續(xù)提升著自己對于天道法則的領(lǐng)悟力,關(guān)于人生的真諦,關(guān)于符道與畫境,無形之中,她又多了一些不同的見解與遞增的熟練。
這一天,秦入畫在一張白紙上信手勾勒了一只黃眉柳鶯,小小的翠鳥如鯤鵬展翅、扶搖萬里,未來她面對的也許是電閃雷鳴、巨浪排空,但是她的符道永無止境。
每一條曲線都是一個圖形,連起來,便是一幅風(fēng)景,曲則全,枉則直,洼則盈,敝則新,這最后一筆筆順天成,她在“畫龍點睛”、“以點破面”和“一線連山”之后悟到了“曲成萬物”之道,她的符道里漸漸有了幾分畫道的影子,兩年辛苦終有所獲。
吱吱嘎嘎!就在她收筆的那個瞬間,墓室中央升起了一張小小的幾案,幾案上擺放著一顆火紅的水晶球,晶瑩剔透,紅光滿室。
“就要離開這間墓室了嗎?”秦入畫抬手撫過那些熟悉的壁畫,每一個畫中人物都似乎朝她點了點頭,她的符道已至四疊之境,修為也升至四階中品,滅靈大墓里充斥著眾多機遇,她不在乎那些有形的寶藏,卻深深地陶醉于這些無形的襄助。
“再見!”她緩步走到了墓室中央,伸手按住了那顆火紅的水晶球,只見紅光一閃,她的面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條無人的墓道,沿著陰冷的石路前行,不一會,她就進入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大殿,殿中擺設(shè)的隨葬品眾多,武器、酒器、樂器、書畫、工具、飪食器、車馬器等等,種類齊全,件件制作精美。
“我難道是第一個從墓室里走出來的人?”秦入畫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將一些價值高的靈器、雜物和稀罕靈材收入了朱雀盤空間,而后便繞過前殿,沿著甬道走入了后方的寢殿。
所謂的寢殿是一間擺放棺槨的大墓室,在漢白玉鋪成的棺床之上,安置著一個柏木黃心的棺槨,萬物有靈,天道永存,一番沉默的哀悼過后,她在棺槨的夾層里找到了《破陣符》、《龍虎符》、《佛光普照》等幾本上古符書,以及一些如鑄魂石一般的珍稀靈材。
“一兩鑄魂萬金不換,這幾塊鑄魂石可是個個都有一兩斤的份量,發(fā)財了!”秦入畫一邊收拾著此間寶藏,一邊好奇地推開了棺蓋,沒想到一股陰風(fēng)突然從棺槨中涌出,比之墓室壁畫更兇猛的千百道暗影一下子全部沒入了她的靈海。
“糟糕!貪多了!”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半開半閉的棺蓋上,什么也看不見了,靈海之空,青紅太極圖飛速旋轉(zhuǎn),每一次輪回都分解吸納了一縷陰寒之氣,一道道暗影被青紅太極圖卷入又拋向了滔滔靈海,一對青紅魚眼或明或暗,卻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砰!
突然,柏木棺蓋一掀而起,還在消化暗影的秦入畫被一股勁力轟的一聲拋飛至殿角,一尊執(zhí)筆石像生從棺槨里站了起來,他四下張望著,最后的目光毫無意外地落在了唯一一個活著的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