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毫不知情的秦入畫已經(jīng)退回了湖畔的石路,等候著修靈者們陸續(xù)上岸,她可沒有群泳的愛好,也沒有想到每一個進(jìn)入鏡湖的人,都化作了一顆寶石,只有純粹而璀璨的精神才能進(jìn)入龍皇龍妃的法眼。
楚絕夜站在湖水及膝的湖岸邊,神色略顯窘迫,她也想契約一條飛龍,卻實(shí)在是忍受不了這么多男人的笑語喧嘩,她羨慕地看了一眼始終站在岸上的少年,十四歲果然是一個單純而美好的年紀(jì),有的時候,不爭也是一種智慧,而她,昊天國未來的皇后,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和更多的選擇。
良久,所有沐浴更衣的靈士們都相繼回到了石路,他們抖去了滿身的水滴,繼而整齊而有序地跟隨執(zhí)旗少年走向了龍族的圣地:金頂。
秦入畫一路欣賞著龍谷別樣的石窟風(fēng)光,與仙靈殿的囚山相比,這里更多了一份厚重的古意,沿著石路一直前行,漸漸的,她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山勢險(xiǎn)峻,龍氣繚繞,山頂上金光耀眼,一座純金打造的宮殿在云霧中熠熠生輝,不用介紹她就知道那里正是龍皇龍妃的行宮所在。
“通往金頂?shù)牡缆分挥幸粭l,請各位小心緊跟,切忌自由行走,以免失足落崖。”執(zhí)旗少年拂開了一團(tuán)云霧,就像打開了一道通往金頂?shù)纳介T,他的面前悄然出現(xiàn)了一條蜿蜒小道,又是一人獨(dú)行的寬度,眾人除了拾階而上,誰也看不清道路兩側(cè)究竟是崖壁還是深淵。
拜山有點(diǎn)枯燥乏味,眾人一登上山巔,只見人來人往,車潮涌動,道喜的,送禮的,烹茶的,布菜的,比比皆是,哪里還看得見一抹荒涼的景象。
龍子選靈是龍族的一件大事,不少沉睡中的族老紛紛幻化為人,來到了議事殿前靜候良辰,再加上這做客的一百名人類,原本清靜的金頂因?yàn)辇埶淖悠牙蔚慕瞪鵁狒[喧囂起來。
“歡迎各位人族的朋友到訪龍谷,請坐!”一位額骨高聳的老臣接過了執(zhí)旗少年的引路之責(zé),他指著議事殿前一排排黃玉幾案與蒲團(tuán),客氣而不失周到。
“多謝!您是?”來自寒云國的骷髏長老鄭重地施禮相謝,這位老臣?xì)舛炔环?、舉止高雅,只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這是我們龍族的靈言師輕嵐大人!”一旁的執(zhí)旗少年恭敬地介紹道。
“原來是輕嵐大人!”眾人紛紛躬身行禮,沒想到接待自己的老臣竟然就是連龍皇都禮遇有加的那位靈言師,也正是他的一句話,決定了龍四子蒲牢的未來。
“坐吧!各位不用跟我一個糟老頭子客氣!嘲風(fēng),你再去一趟哨卡,今天任何人都不得進(jìn)出龍谷,違令者斬?!陛p嵐朝著身后揮了揮手,執(zhí)旗少年立刻躬身而退,幾十個童兒端來了茶水點(diǎn)心,不管是哪一國的人族精英,在這里,一視同仁。
秦入畫五人選擇了幾個靠近前排的位置,這里不光能近距離地觀看龍子選靈的儀式,還能第一時間享受到龍皇龍妃的注目,第三幅海航地圖以及八翅遨天翼也許就藏在龍族的寶庫里,他們并不知道先前從九香蟲后手里得來的寶貝能不能從小氣的龍皇手里換得所求。
眾人小口小口地輕抿著龍井茶,一時間,齒間清冽,滿口淡香,每個人的本命魂器仿佛都在這品飲之間被一縷清氣洗滌了一遍,如此等待倒也養(yǎng)心解乏。
……
龍谷哨卡之前,聚集的人群尚未散去,一支五十人的戰(zhàn)隊(duì)狼狽地趕到了龍門大陣之前,他們一看見露營地,紛紛舒了一口長氣,眾人在人群中并未發(fā)現(xiàn)陸玄英五人的身影,前路經(jīng)受的種種艱辛在這一刻終于徹底地釋放出來。
“累!那五個家伙是怎么熬過來的?”一位靈士不悅地抱怨道。
“陳瑚,看樣子,他們已經(jīng)進(jìn)去了?!?p> “我們先休息一會,這幾天一直埋頭趕路,剛剛擺脫了雪域冰原的暴雪,又來到這一毛不拔的龍谷,八宮宮主只說是試煉,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配備五十人救援隊(duì)的試煉?!?p> “這都是什么事???我們總要吃飯睡覺的!”
“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吃飯睡覺了!因?yàn)槲覄倓偞蚵牭?,龍谷哨卡今日封鎖,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出?!?p> “什么?我們也進(jìn)不了龍谷?這里一定有陰謀!”
“是??!憑什么他們進(jìn)去吃香喝辣的,我們卻進(jìn)不去?”
“龍谷一定有大事件,這才是他們試煉的真正目的,前面的只怕是耍人玩呢?!?p> “看見沒!前方還有不少人聚而不散,或許人多勢眾,也能夠說服龍族放我們?nèi)牍?。?p> “做夢!龍谷一向以小心眼著稱,決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回旋的余地?!?p> “那我們怎么辦?”
“涼拌!”
“……”
跟隨陸玄英五人的增援隊(duì)里不乏靈藥師的身影,陳瑚與顧羲賓擔(dān)任了正副領(lǐng)隊(duì),陳瑚拜在煉丹臺郁敬門下,而顧羲賓一直由配藥臺王世儀教導(dǎo),兩位靈尊本來就水火不相容,連帶著這二人自從靈職大比之后也一直不對付,好在顧羲賓一向沉默寡言、性格溫吞,出來的這些天也不愛搶白挑釁,抱怨生事的從來都是陳瑚一派的靈士,所謂的增援隊(duì),漸漸地分成了憤青與默家兩邊。
……
秦入畫剛剛喝完半杯龍井茶,只見靈言師輕嵐手捧一片岫巖玉珪,鄭重地站到了議事殿中央,他先是向著御座深鞠一躬,而后高聲地唱喝道,“恭迎龍皇陛下!”
“恭迎龍皇陛下!”幾乎同時,金頂內(nèi)外響起了一片附和之聲,所有賓客列隊(duì)肅立,畢恭畢敬地迎接龍皇龍妃的到來。
這份尊敬完全來自于龍族的實(shí)力,先不論龍皇的靈圣之尊,僅是龍族族老就有足足三十六位之多,他們的修為不是靈圣便是靈帝,個個都具備一身不俗的手段,而靈言師輕嵐更是與龍皇比肩的人物,若說仙靈殿殿主歸藏靈圣只差一步就能成就靈仙,在龍谷里,這樣的龍族卻不下五位,這也是無人敢小覷龍族的關(guān)鍵原因。
不過短短幾秒鐘,宮殿左側(cè)鐘鼓齊鳴,一隊(duì)執(zhí)旗掌扇的龍女簇?fù)碇粚ι碇A服的中年夫婦緩步踏入了議事殿,龍皇虛扶著懷抱嬰孩的龍妃,就像一位極其普通的父親,毫無一點(diǎn)帝皇的架子,高貴的龍子一經(jīng)誕下便可幻化為人,龍妃的眼神不時停留在蒲牢的身上,眸光里滿是愛憐之色。
“平身!坐!”龍皇先是扶著龍妃坐入側(cè)椅,而后跨步登上了九龍御座,他微微一抬手,眾人紛紛挺直了腰桿,盤膝于蒲團(tuán)之上。
議事殿只是金頂?shù)囊粋€殿房,更多不對外開放的宮室哪怕是龍族之人也不曾有幸進(jìn)入,上百位童兒穿梭于殿前殿外,為所有來賓斟茶倒水,所謂的菜點(diǎn)只不過是一盤娃娃菜,沒辦法,龍族一向小氣,能夠奉上一杯茶一道菜已是極度大方的表現(xiàn)了。
“良辰已至,請墨玉金砂盆!”輕嵐與龍皇對視了一眼,高聲地唱喝道。
不多時,兩個白衣童兒抬出了一個墨中泛金的大澡盆,盆體由一塊完整的墨玉修刻而成,玉質(zhì)細(xì)膩?zhàn)虧?,完美得沒有一道綹(音柳)裂,盆壁上嵌含著一顆顆金砂,宛如夜幕星空一般,閃耀而令人震撼。
“這就是墨玉金砂盆?龍族真闊氣??!連一個給嬰孩洗禮賜福的澡盆都如此的講究。”圍觀龍子選靈儀式的賓客們議論紛紛。
“只怕不是洗禮那么簡單,你看!輕嵐大人往盆子里倒入了一百顆寶石。”
“一百顆寶石究竟有啥講究?”
“不明白!你往下看不就知道了嘛!”
“……”
“龍子選靈儀式正式開始!第一步,洗禮賜福!”輕嵐向著置于殿中的墨玉金砂盆抬手一指,一道純正的銀光從他的掌心噴涌而出,整個盆體迅速被這束銀芒包裹,不一會,一汪清泉從盆底汩汩地升起,淹沒其中的一百顆寶石也隨之閃耀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龍妃抱著龍四子蒲牢走下了寶座,她先是解開了襁褓,露出了里面只穿著一個紅兜肚的光屁股嬰孩,而后輕手輕腳地將其放入了墨玉金砂盆中,她的手指拾起了一串串水珠,輕盈地灑在嬰孩的額前和胸口,一曲悠揚(yáng)的古調(diào)從她的口中飛出,像是許愿,又像是祝福。
秦入畫雖然聽不懂龍語,卻依舊被這段美妙的清音打動,“龍語賜福,余音繞梁,這場龍子選靈的儀式果然有點(diǎn)意思?!?p> “那個嬰孩真可愛,除了頭頂?shù)男⌒↓埥?,看不出一絲龍族的氣息?!背^夜生怕錯過了儀式的細(xì)節(jié),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盆中的蒲牢,眸子里閃動著幾許羨慕與母性的光輝。
“怎么?心動了?”秦入畫一向尊重每個人的選擇,只不過這一刻,她看出了楚絕夜的期盼,一個能夠說出“淡極始知花更艷”的女子卻看不破紅塵中的情愛,她不知道該是責(zé)備還是鼓勵,“一個楚云塵就值得你如此斷去靈道的犧牲嗎?”
“也許是習(xí)慣,也許是我欠了他的,還不了這份情,我的心中總有心結(jié)?!背^夜何時看重過皇后的身份,那個位置從來就不是她的追求,她看重的是楚云塵這位一國之君的心意,修靈者的壽命比普通人長久,她的時間有限,在有限的時間里做最有意義的事情才是她的追求。
“唉!”秦入畫深深長嘆,沒想到龍谷一行令楚絕夜的道心動搖了,她不明白愛為什么一定等于得到,十年思念不也是心結(ji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