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一大早,秦入畫獨自一人來到了北城城外,修復(fù)靈圖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或者說,這是一套系統(tǒng)工程,若是沒有豐厚的回報,沒有哪一位注靈師愿意將自己的魂力大把大把地傾泄于一片沙漠之中,但是她愿意,也這樣做了。
《蒼崖疾書》圖的面積大約有百萬平方米,四分之三在城外,四分之一在城內(nèi),其中的百萬靈紋已經(jīng)破損了五分之四,是康浩城四幅靈圖中破損最嚴(yán)重的一幅,有不少地方是需要靈目輔助來尋找當(dāng)年殘留的印跡的,而繪制一條完整靈紋所需的魂力大約是一位普通八階上品靈圣的千分之一,哪怕她的本命魂器再強大,每天修復(fù)的速度也絕對快不了。
“這三個月時間,我就泡在這片沙漠之中吧!”
秦入畫懸浮于十米高空,持青鸞筆繪畫早已是穩(wěn)如泰山,《蒼崖疾書》圖描畫的是一位天仙以蒼勁挺拔的筆力在一片枯崖之上奮筆疾書的場面,那一個個草書來源于一篇遠(yuǎn)古的游記,記錄的是一種行走宇宙的心境,宇,一個橫無際涯的空間;宙,一個無始無終的時間,這便是來自前輩天仙的一種全新的體驗。
她從容淡定地繪制了數(shù)千條靈紋,魂力一度耗空,入定修靈之后又再度充盈,她得以重新補畫其他的靈紋,如此周而復(fù)始……
夜幕再度降臨,秦入畫疲憊地回到了客棧,這一次累的不是心靈,而是精神,不過一見到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蒲牢,她的臉上便情不自禁地有了笑容,一人一龍的匆忙生活漸漸地在這座康浩城中步入了尋常,也化作了一片無暇的風(fēng)景,他們已經(jīng)淡忘了天院選拔賽,只為修煉自我,尋得心靈的寧靜。
……
一個月悄然逝去,這一日黃昏時分,秦入畫剛剛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她忽然感覺自己的精神力與魂力在這種日日耗空又充盈的修煉中又提升了不少,也許一年之內(nèi)觸碰到靈仙的門檻不再是難于上青天了,她高高興興地返回客棧,卻在無意間聽到了幾位路人的指指點點。
“哎!你看你看!就是那個瘋女人!聽說她居然連著好幾天跑到城主府外大喊城主的名姓,比城主的上一任情人還要糾纏、還要瘋狂!”
“唉!從早到晚只知道在城里城外跑來跑去的,又一個為了感情而精神崩潰的女人!”
“她還帶著一個孩子呢!蒲牢真可憐,全家的生計都壓在他一個人的頭上,每天清晨就要去各家各戶運送新鮮的蔬菜瓜果,以換得一點養(yǎng)家的星晶,若不是為了生存,誰會愿意在白天出門工作???”
“那個白天送貨的孩子是她的?難怪那么多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把送貨的活汁指派給了他?!?p> “蒲牢送貨又快又穩(wěn),物品就沒有破損過,而且嘴甜人也和善,不像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媽?!?p> “……”
秦入畫聽著這些閑言碎語,自己都徹底無語了,原來她在康浩城百姓的眼里是這種形像,但是哪怕那些誤解一直延續(xù)下去,她也要努力地完成修復(fù)靈圖的大業(yè),這是她自己給自己安排的工作,沒有星晶收入,卻收獲了一份內(nèi)心的踏實感。
因為蒲牢的工作勤奮,她的儲物玉戒里從來不缺少贈送的果蔬,哪怕工作再忙,她與蒲牢也不會忘掉在戌時共進(jìn)晚餐的習(xí)慣,飯菜剛剛擺上了桌面,她就聽到了一串輕快的腳步聲,不一會,門開了,蒲牢風(fēng)塵仆仆地走進(jìn)了房間。
“蒲牢,開動!”秦入畫微微一笑,將一雙筷子塞到了蒲牢的手中。
“媽媽,我今天特別生氣,你都不知道那些城里的居民背地里是怎么議論你的?!逼牙我贿叞侵埐?,一邊氣鼓鼓地說道。
“我都聽說了,不用理睬!以不變應(yīng)萬變,這是修仙的基礎(chǔ)?!鼻厝氘嬈降恼Z氣無形中安慰了一顆躁動的心,一切八卦的生命周期似乎只有短短的幾天,就忽然憑空消散了。
“媽媽,今天我又接了一個訂單,是城主府的?!逼牙纹擦似沧欤桓睒O不情愿的表情。
“那很好??!城主府也要吃蔬菜瓜果的?!鼻厝氘嫷故强吹煤荛_。
“真的很好嗎?”蒲牢認(rèn)真地看著媽媽的眼睛,“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拒絕的?!?p> “是真的很好!你想想,連媽媽都沒有進(jìn)得去的城主府,你卻能夠進(jìn)去了,媽媽有多么開心多么驕傲??!”秦入畫柔柔地?fù)崦牙蔚哪X袋,軟軟的毛發(fā)一下子就讓整顆心臟都暖化了。
“媽媽,我們一起加油!”蒲牢沒有從媽媽的臉上發(fā)現(xiàn)任何不悅的情緒,他大口大口地吃著靈食,越吃心情越是好了起來,“媽媽做的飯菜一直都是最好吃的?!?p> “嗯!多吃一點!”秦入畫笑了,她回想著自己從不會做飯到七階上品靈烹師的經(jīng)歷,感覺那段時光仿佛就發(fā)生在昨日一般。
……
平淡的生活、積極的工作、堅持的修煉,時間一晃又過去了兩個月,蒲牢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大半個康浩城的居民,他的白日送貨也幾乎壟斷了整個城池的快遞市場,但是沒有人責(zé)怪他的搶生意,反倒是心甘情愿地暗自幫忙,不論是出于同情還是友善,他手頭的星晶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增漲起來。
這一天,秦入畫剛好完成了《蒼崖疾書》圖的最后一道靈紋,她懸浮于康浩城的上空,俯視著百萬平方米的沙漠之畫,眼里仿佛涌動著一個無盡的時空,這一刻,哪怕是三重天星域都顯得十分渺小,她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宇宙、無窮無盡的時空,一道靈光忽然從她的腦際穿梭而過,她奮力一抓,頓悟之后不由得大喜過望,“心懷宇宙!這是心境!許久沒有尋覓到的心境!”
剎那間,魂力涌動如泉,她的靈海隨著她的全新感悟向著更深更遠(yuǎn)的方向拓展,云鳳繚繞陣也隨之變幻了模樣,除了三生陣眼與三星陣石,其中的線條和圖紋竟然增加了一倍之多,整個人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清澄明澈了。
“云鳳繚繞陣更復(fù)雜了!或者說,它的終極目標(biāo)是幻化成一幅《云鳳繚繞圖》吧?”秦入畫傻傻地笑了,這一刻,她果真觸摸到了靈仙的門檻,也許她等待的只是下一個機緣罷了。
“沙漠為土,而火生土,這一次,就以火性星力注靈吧!”
銀河域的火星距離靈華域的神霄星太遠(yuǎn)太遠(yuǎn)了,不過星星相通,五行不變,她可以嘗試引動附近同宗同源的火性星力,為《蒼崖疾書》圖注靈。
御空!靈運!
秦入畫手持青鸞筆向天一指,一股魂道意念瞬間直達(dá)上蒼,不過短短幾秒,一波浩蕩的火性星力果然如約而至,她揚筆一點,從《蒼崖疾書》圖的起始之處開始灌注星力,一縷縷火紅漸入黃沙,只不過,哪怕她的運筆之手再穩(wěn)定,為百萬平方米的靈圖注靈也并非一件易事。
她的精神力也許會半路耗空,她的魂力也許會半路枯竭,但是她的意志力卻令其一往無前,哪怕再經(jīng)歷一次死亡。
有了這樣的未雨綢繆,她的筆劃一直沒有停頓地描繪著萬米山川,感覺力有未逮之時,她就服用一顆從塵世帶來的凝神丹,注靈講究平穩(wěn)均勻,她的狀態(tài)也一樣講究衡定,每當(dāng)自己精神虛脫之時,除了服下丹藥,她的信念只有一句“堅持!再堅持!”
描繪一幅百萬平米的靈圖對于一位未至靈仙的靈圣而言是難的,而修復(fù)一幅這樣的靈圖再加上注靈卻是難上加難,由于自身魂力的不足,她的超越修為等級的繪制甚至要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七天七夜一眨眼就過去了,她已經(jīng)服下了四十二顆凝神丹,右臂也幾乎抬不起來,好在最后一道靈紋在她的堅持之下緩緩地落下塵埃,土,意味著厚重、滋養(yǎng)、建塑,她疲憊地收起了青鸞筆,大聲叱喝道,“顯靈!”
這二字靈咒突然間掀起了一股沙漠風(fēng)云,超量的天地靈氣盡數(shù)朝著這一片時空涌來,就像上帝創(chuàng)造了世界一般,當(dāng)《蒼崖疾書》靈圖修復(fù)完成的這一刻,蒼崖出現(xiàn)了,河流出現(xiàn)了,靈獸出現(xiàn)了,綠植也出現(xiàn)了,風(fēng)吹云動,北城之外的氣溫陡然降低了二十余度,而原本灸熱的百萬平米沙土一瞬間變幻成了一片郁郁蔥蔥的山川景象,甚至這里的風(fēng)景還在向著更遠(yuǎn)的地方蔓延。
“《蒼崖疾書》靈圖,成了!”秦入畫呼吸著清涼的空氣,看著蒼崖上遒勁有力的草書,聽著城中百姓們的驚呼聲,終于體力不支地落下了城頭,就這樣斜靠在墻體一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
第二天,秦入畫被一陣涼意喚醒,還未睜開雙眼,她就感受到了大腦之中一波接一波的虛脫與刺痛,“還是太勉強了!不過幸好,第一幅靈圖成功修復(fù)了?!?p> 她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靠在北城墻頭的一角,不過身上卻蓋著一床薄被,不遠(yuǎn)處人聲嘈雜,議論的都是神跡重現(xiàn),令北城舊容煥發(fā),沒有人注意過她的存在,就好像整幅靈圖的修復(fù)與她完全無關(guān)一樣。
“想什么呢?做了好事難道就一定有好的回報嗎?”秦入畫淡淡一笑,卷起薄被又重新站了起來,“這幾個月累壞了,今天就去集市買點新鮮的食材,好好地犒勞一下自己吧!”
她簡單地攏了攏頭發(fā),又撣了撣衣袍,而后大大方方地走下了城頭,她的身后不時傳來一陣陣尖叫般的驚呼聲,康浩城的未來也許從三個月前開始就已經(jīng)改變了。
秦入畫愉悅地行走在城中的街道上,平日里空無一人的下午竟然出現(xiàn)了一群又一群的修仙者,他們一個個刻意壓抑著內(nèi)心的興奮,或小聲議論,或大聲歡笑,行走的方向大都是北城。
“北城降下神跡了!康浩城還能恢復(fù)萬年前的榮光嗎?”
“能!一定能!萬年之前,四幅護城靈圖在仙魔大戰(zhàn)中盡毀,康浩城從此一蹶不振,城主曾經(jīng)舉全城之力遍請三品注靈師修復(fù)靈圖,可是他們不是嫌報酬低就是稱自己沒有時間浪費,城主一夜之間急出了滿頭白發(fā),而那些二品注靈師又沒有修復(fù)二疊靈圖的本事,這一拖就是萬年時光?!?p> “唉!咱們康浩城只是神霄星的一品城池,那些住在四五品城池里的高貴注靈師怎么可能出手幫城主的忙?倒是騙子來了不少,也難怪城主一聽聞靈圖二字就大發(fā)雷霆,不過如今北城之變以后,他的態(tài)度應(yīng)該會有所改觀了吧?”
“不管怎么說,北城的地價房價已經(jīng)漲了,齊兄,你家不是正好位于北城中心嗎?”
“客氣客氣!我們一起去北城之外賞一賞當(dāng)年《蒼崖疾書》的風(fēng)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