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多年前,周武王滅商后,周武王封其弟姬奭于燕地,是為燕召公,燕國正式建立。
燕國建立以來,就處在抵抗北方山戎、匈奴和東北方東胡等游牧民族侵襲的最前沿。
在姬康原本的世界里,直到四十多年以后燕國滅國期間,燕國的軍隊還在和北方匈奴、東胡血拼,直至滅亡。
前世的姬康最高官職不過一正科鄉(xiāng)長,雖然也是個歷史迷,但對燕國的歷史也知之甚少,當(dāng)時也沒有過多的感受。
但當(dāng)自己莫名來到這個世界,而自己的身份還是燕國王孫公子康時,才感到燕國整個王朝的悲壯。
這個王朝八百多年的歷史里,大部分時間,沒有參與中原各國的內(nèi)戰(zhàn),反而都是在向北或東北方,為中原王朝開疆辟土。
你可以罵他蠢,也可以罵他愚,更可以嘲笑這個王朝。
但你要永遠(yuǎn)記住,在這個王朝倒下最后的一刻,還沒有忘記自己國家的責(zé)任,仍然盡心盡責(zé)守衛(wèi)著中原大地,而沒有讓異族絲毫侵入。
老總管一進(jìn)姬康的屋里,就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公子,這火炕實在太好了,這個冬天,微臣也沒有像往年那樣遭罪了?!?p> 姬茂看著正在火炕上和旺財玩耍的姬康道。
“一點小玩意,登不上大雅之堂。姬伯,是相國公孫操,哪里傳來消息了么?”
“是的,公子。臣下可是佩服的很呢!商會會長蘇青傳來消息,相國公孫操,約你在后天明月樓一見?!?p> “好?!?p> 古今中外的酒樓和酒店,該無例外,都是把最好的房間留給最有權(quán)勢或最有錢的客人。
明月樓當(dāng)然也是如此。
當(dāng)姬康走進(jìn)這個裝潢考究,古色典雅的的房間時。
只看見一個身材高大,滿頭白發(fā)的老人正背他,打開窗戶看著外面薊都的街景。
“小子姬康,拜見相國?!?p> 姬康對著這個老人躬身一拜。
“姬康公子,老臣當(dāng)不得你這一禮呀!”
站在窗前的老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說道。
“相國當(dāng)?shù)?,稚嫩孺子還需相國教導(dǎo)。”
姬康站起身來,看著這個轉(zhuǎn)過身來滿臉皺紋、正用睿利的目光,不斷打量自己的老人。
“你可不是簡單的稚嫩孺子。身為公子,身份尊貴;改良麥豆作物,更是造福百姓,有功燕國。公子讓蘇青傳話相約,有事請講?!?p> “相國,自然是關(guān)于小子前途之事。小子愿分封遼東而不愿為質(zhì),請相國盡快決之?!?p> 姬康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道。
公孫操看了看姬康,“嘿嘿”冷笑兩聲:
“此乃王上和公子之家事,老臣豈敢決定?”
“相國說笑了。相國已經(jīng)決定過一次,自然能決定第二次?!?p> “小子,你太狂妄了?!?p> 公孫操有點憤怒了,用手在桌上一拍。
這不是打臉么?有這么求人的嗎?你這小子,懂不懂求人辦事的路數(shù)呀?
“小子不狂妄,能否想問相國一個問題?再由相國另行決定,是否該管小子之事。”
公孫操狠狠地瞪著姬康,說道:
“你說吧?!?p> “小子以為,這燕國天下不是國君一人之天下,而是你、我乃至全燕國民眾,共同之天下,不知相國,你是否認(rèn)同?”
公孫操一怔,隨即明白了姬康的意思。
吃驚地站起身來,看著站在自己面前。
如年畫娃娃般,正用一雙清澈目光、望著自己稚嫩小兒,久久說不出話來。
“公子請坐?!?p> “謝相國?!?p> “姬康公子,老臣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請相國垂詢?!?p> “毫不諱言。你對我弒君一事,有何看法?”
“相國,曾孫不言曾祖之過。但小子認(rèn)為,小子如在相國之位,按當(dāng)時情形,也必與相國一樣,做同等之事?!?p> “哈哈,老夫未曾想過,一介孺子,竟然勝過朝堂之上,眾多高冠須發(fā)之人!姬康公子,你當(dāng)為老夫知己呀!”
這就知己了,姬康眨巴眨巴眼睛。
看著雙手微微顫抖。在房間里緩步而走的老相國。
好吧!你最大,你說知己就是知己吧。
“是呀!做為一個士大夫,誰人愿意在史書的記載上,留下一個弒君的名號?”
“但這是老夫的錯么?”
“燕國在天下諸國中,為抗擊異族、狄胡,建國以來,一向往北和東北方向發(fā)展,在當(dāng)今剩下的天下七國中,國力一向偏弱。”
“直到你太祖父先昭王出現(xiàn),銳意進(jìn)取、納賢求士,國力才逐漸強盛起來。”
看著滿臉紅光,沉侵在過往回憶之中的老相國。
姬康拿起桌上裝滿黃酒的銅觴,遙遙一品。
“在你太祖父先昭王的帶領(lǐng)下,從郭槐、鄒衍到樂毅、劇辛,再到老夫,哪個不是嘔心瀝血!哪個不是鞠躬盡瘁呀!”
“經(jīng)過三十多年,兩三代人的努力,燕國終于從困境中走了出來,開始強盛起來。”
“秦開伐胡,向北開拓疆土二千余里;樂毅伐齊、下齊七十余城,眼看大功告成。未曾想你太祖父先昭王得病過世,你曾祖父姬樂資即位?!?p> 看著已經(jīng)開始激憤的相國,并且熟知這段歷史的姬康。
只能輕輕一嘆:“天不佑燕?!?p> “是呀!天不佑燕、天不佑燕呀!”
“你曾祖父即位后,置國家大事于不顧,逼樂毅逃走趙國,關(guān)鄒衍于大獄之中,使伐齊一事功敗垂成。老夫身為燕國相國,苦苦相勸,未曾想你曾祖父,還欲擒殺老夫、株滅老夫滿門?!?p> 公孫操閉上眼睛,眼前仿佛又想起當(dāng)年,自己當(dāng)時是那么的孤獨、沮喪,每天上朝都害怕再也不能回家的情形,不由得仰天長嘆。
“老夫雖有私心,但迫不得己。為燕國、為家族,只能弒君。姬康公子,你能理解么?”
“相國,小子還是那句話:曾孫不言曾祖之過。但小子若當(dāng)時任相國之位,也必做相國所做之事?!?p> “而且小子一直以為,這天下君王,如果不能讓自己的轄下的民眾豐衣足食,讓自己的民眾幼有所養(yǎng)、老有所終、醫(yī)有所治。那么他就不配做一個君王,就讓別人來做好了。”
看著姬康的侃侃而談,公孫操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孺子是姬家嫡系。
“那么請問公子,你又是如何看待當(dāng)今之天下情勢?”
“老相國,當(dāng)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幾代君王勵精圖治,已有統(tǒng)一天下之勢。而今秦王拜范雎為相,而我燕國必是其首要拉攏之國,用之牽制趙國。如長此下去,徒耗我燕國國力,危矣!”
姬康也不愿多說什么,只是點到為止。
公孫操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
這在姬康前世看來,非常簡單的問題,卻如驚濤駭浪一般,沖擊著老頭的心扉。
“敢問公子,我燕國該如何應(yīng)對?”
“長遠(yuǎn)看:需變制、開智、富國、強軍。近則:高筑墻、廣積糧、緩爭霸?!?p> 公孫操靜靜地坐著,細(xì)細(xì)地思索著姬康的話,看著姬康,就如看一瑰寶。
“商會之事,老夫已知公子之智;今又看到公子之志。真乃有你太祖父先昭王之風(fēng),可惜……可惜老夫……”
看了看姬康,隨即把眼睛緩緩閉上,輕輕說道:
“公子之事,老夫亦然知曉?!?p> 姬康慢慢站起,躬身一拜,道:
“多謝相國,小子之事就拜托相國了?!?p> 思索片刻,看著公孫操,才緩緩說道:
“但小子今日,也承諾相國。相國百年后,除謀逆叛國之外,小子必保相國家族后人,百年安康?!?p> 公孫操猛然間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看著一臉鄭重的姬康。
緩緩站起身來,躬身向姬康一拜:
“老夫多謝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