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老朱一直在隔壁房間,口中塞著棉布團,身上綁著粗麻繩,得知朗小妹的所作所為后,早已氣的想殺人。
雞腿男剛剛給他松綁,刀疤老朱突然跳了起來,一身煞氣地跑了過去,見到朗小妹,一記重拳打在她的小腹上。
朗小妹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露出不甘心的苦笑,道:“可惜我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刀疤老朱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取出口中的棉布團,罵道:“臭女人,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p> 朗小妹果然是個不怕死的硬骨頭,目不轉睛看著刀疤老朱殺氣騰騰的一張丑臉,直到臉色漲的通紅,也不肯示弱半分。
刀疤老朱怒道:“我哪里對你不好,我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你為什么這樣對我?”
蕭崇掰開刀疤老朱的手,道:“何必親自殺他?!?p> 刀疤老朱一個粗莽壯漢,怔怔地流下淚來,道:“我對你不好嗎?為什么這樣對我?你是不是嫌我丑?”
朗小妹咳了幾聲,逐漸緩過一口氣,笑道:“我承認你對我好,我也從未嫌棄過你丑,我只嫌棄你身份下賤?!?p> 刀疤老朱憤怒至極,一拳砸到地面上,道:“我身份下賤,你也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你憑什么嫌棄我?高大長不是下賤的東西嗎?”
朗小妹緩緩轉頭,看著一屋子的人。心知難逃一死,反而越發(fā)的冷靜。
在眾人或驚訝或欽佩的目光中,朗小妹慢慢爬起來,捂著小腹,搖搖晃晃走到梳妝臺邊,向眾人嫣然一笑,開始有條不紊地整理自己。
她先掏出一條雪白的絲帕,擦去滿面的泥土,然后撫平衣衫的褶皺,最后取出木梳,重新梳理凌亂的秀發(fā)。
這個女人的心理素質太好,恨她討厭她的人近在咫尺,她不恐懼也不慌亂。神情是那樣悠閑,動作是那樣輕柔,仿佛要去參加一場盛宴,要讓所有人看到她最美麗的一面。
殷蘢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幾步過去,拿過梳子,主動給朗小妹梳起了頭發(fā),道:“天生麗質,世所罕見,我從前見過的美人兒都不如你?!?p> 朗小妹微微愣了一下,道:“殷少主竟然伺候我梳妝?”
殷蘢給她梳了一個漂亮的發(fā)髻,插上一支水晶簪,道:“你長得美,氣質好,骨頭硬,而且很聰明,我不得不承認,你若出生在一個大家族,肯定有非凡的成就?!?p> 朗小妹看著銅鏡中的美顏,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仿佛夜空中盛然綻放的煙花,璀璨無比,耀眼奪目。
當朗小妹的目光移向發(fā)髻上的水晶簪后,笑容漸漸消失了。那支簪子做工精巧,雕刻著一只振翅高飛的天鵝。她被刺激到了,拔下簪子摔在地上。
殷蘢也不生氣,撿起摔成數(shù)段的水晶簪,靜靜地看著她。
朗小妹幽幽地道:“胸懷鴻鵠志,心氣比天高,奈何出身下賤命如草,這就是我一生最真實的寫照,你不用拐著彎兒的譏諷我。”
殷蘢道:“你想多了?!?p> “想我當年,不僅僅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美人兒,也是出了名的才女。”她盯著殷蘢道:“我出身貧寒,可我始終相信只要肯努力,麻雀一定能變鳳凰。我每天躲在私塾外面寫字背書,風雨不誤,攢下的一點錢全部用來買書,頭懸梁,錐刺股,常年忍受著別人‘不自量力腦子有病’的嘲諷。因為心中存著一份美好的幻想,吃糠咽菜都覺得很香甜,揮舞了一天的鋤頭也不覺得累,這種心情,不是你一個大小姐能明白的?!?p> 殷蘢頗有惋惜之意。
和玉芷宮里那些有機會讀書更上一層樓,卻整日混吃等死的弟子相比,朗小妹這份毅力堅韌,實屬難能可貴。
她若是玉芷宮的人就好了,即使沒有父母仰仗,僅憑她自己的能力就可以出人頭地。
朗小妹道:“我十八歲在松柏書院當了女先生。”
殷蘢驚嘆道:“了不起?!?p> 松柏書院是什么地方,好多五六十歲的儒師都沒資格踏進它的門檻。朗小妹靠自學而來的本事,十八歲就在書院教導學子,可見她有多厲害。
朗小妹道:“本以為我這一生可以像男人一樣功成名就,可我處處受排擠,總是被嘲笑,莫名其妙的污水總是往我身上潑。我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陷入各種莫名其妙的丑聞。我不得不離開書院另謀生路,這個時候,我爹逼著我嫁給一個滿臉刀疤的丑男人。我不甘心,我憑什么是這種命運,我有一張美麗的臉,我有一個好頭腦,我明明可以比很多世家小姐活得好,我為什么是這種命運?”
朗小妹平平靜靜訴說著她的往事,她的憤怒,她的不平,她的不甘,“我要往上爬,我要做人上人,我要別人見到我卑躬屈膝,而不是我見到別人不得不屈膝彎腰面帶假笑,我要曾經(jīng)污蔑過我的人都付出生不如死的代價。”
殷蘢道:“所以你就背著自己的丈夫,四處勾引有婦之夫?不惜殺人害命?”
朗小妹理直氣壯地道:“哪個大人物沒做過骯臟的交易,哪個人上人腳下沒踩著血淋淋的尸體?我不過是看透了世間的本質,看懂了生存的規(guī)則順應了規(guī)則。成者王侯敗者賊,我棋差一招命不久矣,肉身可以滅,要我服輸絕不可能。”
殷蘢的痛惜之情達到巔峰,道:“沒人要你服輸,你還不明白嗎,你一直在作踐自己?!?p> 朗小妹站起來,直視殷蘢的一雙眼睛,道:“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像你一樣被命運眷顧,你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主之位是你的,宮主之位是你的,富麗堂皇的玉芷宮是你的。你不需要努力就站在人生之巔,振臂一呼群雄響應。而我呢,不管有多優(yōu)秀,一個卑賤的出身就把我釘在泥沼中。我要從泥沼里爬出來,努力爭取自己想要的,這才是善待自己的方式,何錯之有?”
殷蘢突然笑起來。
真是奇哉怪也,她的日子明明不好過,多年來霉運籠罩從未散去,好多次差點把小命弄丟了。
總是有人在并未詳細了解她的情況下胡亂想象,把她當成最幸運的女王,什么都不干,躺著睡覺就能贏。
殷蘢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你真沒必要羨慕我?!?p> 朗小妹道:“對于你這種人來說,喝口水嗆一下都是人生中的一個坎兒?!?p> 得了,在朗小妹看來,殷蘢就是個天天能吃著甜葡萄卻天天喊著葡萄酸的人,真沒必要和她在這種問題上糾纏。
這個女人心氣如此之高,目光應該不會僅僅局限于惡人溝,殷蘢道:“想做人上人,你還有別的計劃吧?”
“當然,嫁給高大長就了不起嗎?他不過是我手中的一把刀,一杯毒酒,一只用完就捏死的螞蟻?!?p> 言語如此陰狠,朗小妹的臉上卻煥發(fā)出奪目的光彩,道:“云夫人將丈夫看的很嚴,從來不收貌美的女仆。我和高大長成親之后,自有辦法將他送回風云莊,重新做云渡惡的仆人,我就有機會除去云夫人上位了。”
原來做風云莊的主母,才是朗小妹的終極目標。刀疤老朱,高大長,不過是她上位的踏腳石。
殷蘢道:“你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云夫人死了,云渡惡就能娶你?”
朗小妹自信滿滿,道:“如果沒有你們多管閑事,我一定會成功的,他非娶我不可?!?p> 殷蘢道:“你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他為什么非娶你不可?”
與云渡惡合作,乃是朗小妹這一生中最為驕傲的事,她開心的轉了幾圈,笑道:“這位家世顯赫的云莊主不過是個草包,沒有我在一旁指點,他早上街討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