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忘憂酒館,送別。
“到了花滿樓把玉佩交給樓主夢筱蝶,你記住了?”
“記住了!”
寒山樓看著窗外的濛濛細(xì)雨發(fā)呆。
阿三抿了一口酒,看著寒山樓傻笑。
“竹青公子的眼瞎了,竹葉山莊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寒山樓驀然回首,眼中是無盡的擔(dān)憂。
寒山樓不是一個孤兒,卻比孤兒更慘。他被母親扔到一個天坑里自生自滅——他的周圍是黑壓壓的死人,腐爛的惡臭滋生著,恐懼壓倒了一切。當(dāng)一個活人來到了死人的世界,而且這個活人還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起初恐懼固然壓倒了一切,可是漸漸的生存的意念和本能慢慢滋生。
六歲的孩子上天為他設(shè)定了考驗(yàn),他沒有輕功可以飛躍天坑,上天沒有派遣救世主來拯救他,除了恐懼、饑餓、寒冷,上天賦予他的只有一個毫無用武之地的身軀。
慢慢的他發(fā)現(xiàn)饑餓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饑餓的欲望壓倒了恐懼和惡心感,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抓到了一條手臂他在極力的幻想,幻想那就是一只雞腿,他咬了下去,他失去了味覺,他吃了一條雞腿,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
“山樓......”
阿三打斷了他的思緒。
“喝了這杯你便走吧。”
“可雨還沒停?!?p> “我希望它不會停?!?p> “因?yàn)樗鼤缥业嫩欅E?!?p> 阿三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言語。
寒山樓輕輕啜飲著杯中的酒,他一口一口地細(xì)細(xì)品嘗,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失去了味覺,早已不知酸甜苦辣的滋味。
寒山樓離開忘憂酒館的時候臨近黃昏,天空里依舊下著濛濛細(xì)雨,整座永寧城被濃濃的迷霧籠罩。
***
天下第一樓——花滿樓。
花滿樓在哪里?
花滿樓在花滿山。
花滿山在哪里?
花滿山在花滿城。
花滿樓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有世上最美的女人,也有世上最好的酒。
花滿樓里多的是一擲千金的豪客。
花滿樓的花四季常開,就像花滿樓樓主的容顏。
這天,花滿樓來了一個身無分文的人。他很窮,連一把正式的劍也沒有。他一身黑布衣補(bǔ)了很多補(bǔ)丁。
不過他的面容倒是俊俏,高挺的鼻梁像凸起的山脈;一雙深黑的眸子像高原山澗的湖泊;修長的身材筆直如雪松;不過皮膚黑了些。
花滿樓的姑娘見慣了豪客,偶爾來了個落魄劍客也覺稀奇。
寒山樓在最近的酒桌上坐下,沒有姑娘熱情的招呼他。他有些不悅,因?yàn)樗匆妱e的客人周圍滿是搔首弄姿的女人熱情的招呼著。
他一拍桌子大吼,“給小爺上酒?!?p> 四座驀地看著寒山樓,少頃眾人開懷大笑。寒山樓也不怒,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極度夸張地笑。
“他媽的,不想活了......”
一位身穿錦服,胖得像豬的中年大叔拍桌子怒視寒山樓。
“他媽的,不想活了......”
寒山樓依樣畫葫蘆。
胖子大怒,拔出長劍,身邊的幾個姑娘驚叫著跑開。四座的豪客舉杯啜飲,眼神似在說,“有熱鬧可看了?!?p> “住手!”
眾人齊齊尋聲看去,只見一位絕色佳人從樓道上緩緩下來。潔白的衣裳似冬季的一場小雪;頭上隨意插著一根木釵;一頭烏黑的發(fā)垂到腳后跟;二十出頭的模樣。
眾人屏住呼吸、目不轉(zhuǎn)睛,生怕一眨眼她就憑空消失了。
“雪晴姑娘,”胖子低頭哈腰,“你......你......”胖子結(jié)巴了。
雪晴冷笑,“胖子,你應(yīng)該知道花滿樓的規(guī)矩?!?p> 胖子緊忙道,“知道,知道,可是這小子......”
“我知道,”雪晴扭頭看向寒山樓,“這位小哥你若是來喝酒的,花滿樓自然歡迎,若——”
“自然是來喝酒的?!焙綐沁肿燧p笑。
“恕小女子冒昧花滿樓的酒可不便宜?!?p> “有多貴呀?”
雪晴伸出五根手指。
“五兩銀子?”
雪晴搖搖頭。
“五十兩銀子?”
雪晴還是搖搖頭。
“不會是五百兩吧?”
雪晴笑了。
寒山樓坐下翹起二郎腿,“區(qū)區(qū)五百兩,”他面不改色,“拿花滿樓最好的酒來?!?p> 雪晴蹙了蹙眉,眼前的少年看似寒磣,莫非是哪家的公子哥。她在紅塵多年深知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
“這位公子,你稍等?!毖┣缍Y貌地說。隨即她吩咐丫鬟取最好的酒來,心想著,是不是真龍稍后便知。
上酒。寒山樓倒了一杯聞了聞,仰起脖子一飲而盡,“酒是好酒,不過少了佳人作陪,終歸是美中不足呀!”
雪晴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哦?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樣的女子作陪呢?”
“我看著你還不錯,”寒山樓恬不知恥道。
“放肆!”
身旁的丫鬟怒斥道。
雪晴瞅了一眼丫鬟,丫鬟緊忙退下?!肮酉胱屝∨幼髋悖切∨优阒闶橇?。”
雪晴為寒山樓斟滿酒,“不知公子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她很懂男人,她知道什么樣的男人會做出什么樣的事。她能看出眼前的落魄劍客絕不是簡單的小癟三,也絕不是輕浮浪蕩的無良之輩。
“我來自很遠(yuǎn)的地方,至于去的地方嘛......”
“公子真風(fēng)趣?!?p> 雪晴注意了那把無柄無鞘的劍很久了,劍是殺人的利器,修飾與否毫無區(qū)別。雪晴裝作驚訝的樣子,“哎呀,好奇怪的劍呀!”
寒山樓抓住她伸出的手,“殺人的劍別臟了手?!?p> 雪晴愣了一秒,隨即嘻戲道,“公子家住哪里?可曾娶妻了?”
“你的問題太多了,我只想安靜的喝杯酒。”
“好好......誰叫顧客是上帝呢!”雪晴將空酒杯倒?jié)M。
寒山樓抿了一口酒,輕輕放下,“花滿樓樓主夢筱蝶可在?”
雪晴臉上的笑意倏地消失,“樓主?你打聽樓主何事?”
寒山樓一口悶掉杯中的酒,而后神情嚴(yán)肅地看著雪晴,“我怎樣才能見到樓主呢?”
“哦?你是樓主的朋友?”
“不是?!?p> “那你一定是樓主的親戚了?”
“也不是?!?p> “那你一定很有錢咯?!?p> “也不是?!?p> “你既然沒錢又與樓主無親無故,那樓主憑什么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