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走的那天寒山樓干了很多活,他先把茅草屋的每個縫隙縫補,再將柴房里堆積了半年的粗木劈好,等他干完這些時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可是寒山樓依舊覺得意猶未盡。其實他是想擺脫心理的空蕩和孤寂感,他的心似乎沉到了冰底。他生病了,不是休息所能好轉(zhuǎn)的,也不是任何靈丹妙藥所能醫(yī)治的。世間之大他又孤孤單單一人!
酒鬼蹙蹙眉,抿了一口葫蘆里的酒,“天上的雪,既然你有使不完的力氣,也別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了,”酒鬼指了指北方最高的雪山,“到那里采一朵雪蓮給我泡酒喝吧?!?p> 寒山樓汗流浹背,倚靠在柴堆里,眼睛看著北方最高的雪山。心想,“那山也孤單嗎?”
突然,一陣噠噠地馬蹄聲傳來,空曠寂靜的雪谷霎時間回聲不覺。酒鬼身子一抖躍上屋前的巖石上,瞇著小眼睛細看。他喝了一口酒,喃喃自語,“天山上好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p> 不一會兒,三十匹黑馬、三十個黑衣人踏著積雪風塵仆仆地向茅草屋趕來。馬鞍邊掛著長劍,殺人的長劍。
為首的黑衣人裝扮與別不同,他的黑衣很講究,不但做工精細,料子也是上好的。他們似乎不懼寒,正常人若穿得如此單薄,走在天山的冰雪里早已凍得瑟瑟發(fā)抖。
可他們不但不冷,而且還留著汗。
三十騎在茅草屋十步外停下,高大的黑馬鼻孔呼出騰騰熱氣。為首的黑衣人翻下馬鞍,其余人緊隨其后。為首的黑衣人仰頭瞧了瞧巖石上的酒鬼,而后恭敬地作揖,“晚輩竹葉山莊無涯,特來拜會酒鬼前輩?!?p> 寒山樓的瞳孔縮了縮,他記得劍魔浪無花說過,“竹葉山莊只有無涯還算是個東西?!?p> “你們不在竹葉山莊享福來我天山做甚?”酒鬼身子一抖來到無涯跟前。
“據(jù)說你已經(jīng)活了三百多年,夠久的了!”
“我明白了,”酒鬼指了指一眾黑衣人,“你們是來殺我的?!?p> “猜對了,”無涯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慢,”酒鬼咬下酒葫蓋,沒有喝,“我深居天山多年,”他喝了口酒,“我捫心自問我不是一個好人,但我也不曾做過一件壞事?!?p> “也許吧,不過有人要你死,”無涯頓了頓,“所以你是好人也好,壞人也罷,今天我必須殺你?!?p> 說罷,無涯手中的長劍嗚嗚顫抖欲要出鞘,其身后的二十九人也蓄勢待發(fā),做好了拔劍的姿勢。
這時又一陣噠噠地馬蹄聲打破了空曠雪谷的寂靜。一眾黑衣人狐疑地盯著雪谷上飄蕩著的雪漬。無涯嘶鳴的長劍緩緩歸于平靜。酒鬼他勢在必殺,而且決不能出一點兒差錯,他靜下心來,不急著出手。
不一會兒,五十匹白馬、四十九個白衣男子和一位紅衣女子踏著積雪風塵仆仆地向茅草屋趕來。
寒山樓坐在木柴堆里,身旁立著鐵片長劍。為首的紅衣女子他再熟悉不過了——花滿樓樓主,夢筱蝶。
夢筱蝶勒馬急停,白馬嘶鳴一聲,在積雪上轉(zhuǎn)了三百六十度才穩(wěn)住步伐。
“無涯,”夢筱蝶蹙了蹙眉,“你來此所謂何事?”
“花滿樓樓主來得,我無涯就來不得了嗎?”
“恕小女子無禮,”夢筱蝶頓了頓,“家門不幸,近日我蝴蝶門出了幾個不倫不類的叛徒,我奉掌門之命前來清理門戶,希望沒有與無涯公子所辦之事發(fā)生沖突!”
“酒鬼是我的,其他人我管不著?!?p> “再好不過?!?p> “那請吧!”無涯做了個請的手勢。
夢筱蝶一眾人依舊高高立于馬鞍之上,“總得講究個先來后到不是,還是無涯公子先請吧!”
寒山樓起身,拍了拍手,“幾日不見你長進了,”寒山樓嘲諷道。
“隨你怎么說都行,只要你高興罵我是婊子我也不在乎,但是有句話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要對你說了,啊哈哈哈......”
“什么話?”
“雪晴?!?p> “她怎么了?”
“自然是被我抓了?!?p> 一股怒意燃上心頭,寒山樓眼中閃爍著難以抑制的殺氣,“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我滅了你蝴蝶門?!?p> “啊哈哈哈......”
夢筱蝶一眾笑得前仰后翻,仿佛從未聽過如此好笑的笑話。
“天上的雪,”酒鬼抿了一口酒,“不要動怒,任何時候都不要動怒,那是懦夫的行為,那除了讓你方寸大亂,不會再有什么。這點你要銘記于心。”
寒山樓長吐出一口氣,臉上又浮出那抹常有的笑容。酒鬼笑了笑,而后喝了一口酒,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你叫無涯,是吧?”酒鬼瞥了一眼無涯,像看路邊的流浪狗,“回去告訴神醫(yī)不死——你想死也用不著讓這么多人為你陪葬吧?”
無涯緩緩閉上雙眼,而后氣定神閑、紋絲不動。手中的長劍倏地出鞘,在無涯的意念下長劍像有生命般,從四面八方直刺酒鬼的要害。
一片雪花從天而降,酒鬼伸手捏住它,也不知酒鬼是如何做到的,雪花在酒鬼手中將融的當兒化為一根一尺長的冰棍。酒鬼隨手一揮,無涯的劍化為灰燼,與此同時冰棍以千鈞之勢向無涯襲去,無涯手疾眼快凝聚周身之氣抵擋。
徒勞,冰棍粉碎周身之氣將無涯擊飛一丈三遠。無涯一身修為盡廢。
從前江湖中沒有人知道酒鬼的底細。
現(xiàn)在也沒有人知道酒鬼的底細,只是與從前不同了,從今而后再也不會有人來找酒鬼的麻煩。
夢筱蝶僵硬在馬鞍上,她的傲氣不見了。她感到了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從未覺得死亡如此的接近,仿佛伸手就能觸摸。
寒山樓錯愕,他苦笑,笑自己是井底之蛙。他也笑那些將劍道劃分等級的人。寒山樓見過古道使劍二十四,他天真的以為那是劍道的盡頭。
今天他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世人只知追名逐利,目光短淺,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酒鬼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往喉里灌酒,“小娃子們,回去吧,別再來天山了。”
眾人急忙勒緊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飛奔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