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天涯客棧，別離。
小丑舞肩弄腰，哼唱著——一個女人從森林走來，騎著牦牛，笑容很詭秘；二個女人從大漠走來，騎著駱駝，沒有笑容；三個女人從水上走來，坐著獨木舟，笑容很甜......
“停停......”天上的雪做出很奇怪的表情，“為什么從大漠走來的女子沒有笑容？”他搖搖手表示不解。
“你傻呀，”南天說，“因為大漠上的女子都帶著面紗?！?p> 小丑一口喝掉杯中的酒，搖搖頭，“不對，不對，”他從所有人的臉上掃視過去，“沒有人想到嗎？”
柳青衣雙手托腮沉思了片刻，“或許是因為她們太過饑渴了?！?p> 小丑無奈的搖搖頭，“或許你們可以從藝術(shù)家的角度去思考，比如從詩人的角度?！?p> “我他媽大字不識幾個，你讓我從詩人的角度去思考，我寧愿死在沙漠讓螞蟻吃掉?！碧焐系难┩嫘λ频卣f。
“其實我喜歡坐在獨木舟上的女子，”南天眼中閃爍著光芒，“那女子定是江南水鄉(xiāng)的——腰若柳垂、骨如水......”
柳青衣將酒杯擲在酒桌上，濺出酒水，“畜生，你們男人是不是只會想著那事？”
一陣緘默。
天上的雪饒有興趣地看著柳青衣，“哪事？”
惱羞成怒的柳青衣一杯酒潑在天上的雪的臉上，酒水從臉上滑落，一顆顆滴在酒桌上粉碎，“畜生中數(shù)你最甚！”說罷，她將臉瞥向另一邊，以示不與禽獸為伍。
小丑的笑容慢慢收起，這時所有人都會發(fā)現(xiàn)他丑陋極了，“是風(fēng)沙遮住了詩人的眼睛?！?p> 小丑悶掉杯中酒，人們又看見了他的笑容，“兩位大哥，我們一見如故甚是投緣，只可惜小弟俗事纏身，不能與兩位大哥暢飲十天半月?！?p> 天上的雪放下手中的酒杯，在他心中早已將小丑當(dāng)做了兄弟，“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奖M管開口，不用顧忌什么?！碧焐系难┱f得很認真。
小丑愣了愣，臉頰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師妹江湖閱歷尚淺，我怕......”
“兄弟盡管放心，我活著她一定活著?！?p> 小丑再次愣了愣，輕笑，一口喝光杯中酒。
***
竹葉山莊，黑屋。
“怎么我的樣子嚇著你了嗎？”
竹林忍不住笑出聲，他定定地注視著小丑臉上僵硬的皮膚和凹凸不平而又寸發(fā)不長的腦袋，最讓竹林感到滑稽的是小丑那極度夸張的笑容。
“莊主可否還記得二十三年前竹葉山莊發(fā)生過一場火災(zāi)，竹葉山莊對外宣稱無一人死傷，可是你最清楚不過，大火中燒死了一對母子?！?p> 竹林臉色驟變，他從象牙椅上緩緩走出，小巧的雙眼瞪得斗大，“這些事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小丑咯咯地笑，全身都在抖索，片刻，他平靜了下來，“我還知道那天你秘密約了劍圣比劍，結(jié)果你敗了，你沮喪極了，在忘憂酒館喝得爛醉如泥?！?p> 竹林一掌將小丑擊飛猛撞在石壁上，還沒得小丑掉落，竹林單手掐住他的脖子，“這些事誰告訴你的？”說著，指間的力量加重了幾分。
小丑脖子漲得通紅，喉嚨因不能出氣發(fā)出嘎嘎聲，可小丑卻笑得更加瘋狂、詭譎?！俺蟀斯謩e笑了，我叫你別笑了......”小丑笑得越瘋癲竹林越惱怒。
半晌，小丑張大嘴巴抽搐起來，竹林一陣興奮，“求饒，求饒啊......”
一代宗師居然與一只丑陋的小丑較起了勁，竹林頓覺無趣又滑稽，慢慢松開了手。小丑軟癱在地，使勁搓著自己的脖頸，“你求我我就告訴你，哈哈哈！”
一旁的莫問忍耐了許久，這時臉色一沉嗖地抽出手中長劍，“怪物，我殺了你，”劍尖刺破虛空，直沖小丑的眉心，劍未到一柄粗糙的飛刀迎面而來，莫問心下一凜，因為飛刀已避無可避。
莫問本能地閉眼，這一刀本該刺穿他的心臟的，他等了片刻，身體并無異樣。莫問緩緩睜眼，只見竹林站在他跟前，指間夾著那把粗糙的小刀。竹林轉(zhuǎn)身淺笑，拍了拍莫問肩膀，而后隨意扔掉手中的飛刀。
“都出去吧，”竹林說得很輕卻不容置疑。
黑屋里的一眾人拱手齊聲道，“是，莊主?！?p> 眾人離去。
小丑背靠石壁踉蹌著爬起來，他舔了舔嘴邊干涸的血漬，掛在臉上的笑容不減反甚。“哦啊，自己的血確實比別人的美味可口多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要不你再給我來一掌。”
竹林冷笑，眼中盡是厭惡與鄙凝，“你是不是真瘋我完全不關(guān)心，我只想知道你方才所說，”竹林頓了頓，臉色難看極了，“誰跟你說的？”
小丑吐出一口氣，但絕不是嘆氣，像是與別人賭博而自己賭贏了，就是那種心滿意足的歡快聲。小丑雙手背在背上慢悠悠地走到竹林側(cè)身，雙目和藹地與竹林對視，“我告訴你你是不是要殺了他？”
竹林野獸般的目光盯著小丑，他不說話，但他已極力克制，在這方面他一向以狼自喻，他確實也像狼一樣耐心、堅韌不拔。但是今天小丑讓他失去了那個像狼一樣的竹林。若不是心中還有一些疑惑，他的利刃早已刺穿了小丑的心窩子，即使小丑是劍圣青子衿的弟子。
“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竹林的拳頭吱嘎作響，臉色沉黑像一片凝聚了諸多雨水的烏云。
“我求你了，你說?！?p> “求人就該有個求人的姿態(tài)?！?p> 竹林緊握的全緩緩松開，沉默片刻之后慢慢抱拳，背微佝，最后擠出一絲笑容，“小丑先生，竹林懇求你告訴我，我那可憐的母子是否還活在人世？”
小丑咯咯咯地笑，“你關(guān)心他們嗎？”小丑注視著竹林，似能看穿他的五臟六腑。
竹林愣了愣，眼中的憤恨淡了些。
“你找過他們還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囊詾樗麄兯涝诹舜蠡鹬?，你是竹葉山莊莊主學(xué)富五車，不該不懂人體中牙齒最為堅硬，即便在大火中牙齒遺留下來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你找過嗎？”
一連串的問題炸得竹林腦袋喔喔作響，突然一個恐怖的想法涌上腦門——眼前的男子年紀(jì)不會超過三十，從聲音上便可斷出；容貌被火燒毀。心想至此，竹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是......你是尋兒......竹千尋......我的兒！”